暗潮

很快便立冬家宴，除了太后畏寒不肯出慈宁宫外，在座的宫妃倒是齐全。虽说只是凑趣的家宴，为讨皇上欢心，连送来的饺子也要大做文章，各个别出心裁。除了寻常的菜馅儿肉馅儿，又做了海鲜馅儿的，酸菜馅儿的。琅嬅本没有兴趣，可作为六宫之主该表现的还是要表现，遂用过冬刚摘下的嫩白菜叶子做饺子的皮儿，为的是京中人人都惯于在冬日囤积白菜过冬，也是勤俭而新鲜的吃食。琅嬅平日里便不喜奢华，但凡有好的东西也是可着底下的嫔妃们先用，合宫都感激不已。如今这样灵巧的心思自是更得皇上赞许的，便显得其他人的作品都黯淡无光了。

但也并非绝对，如懿就是那个意外之外。等所有人的饺子都进献完毕，如懿捧出一壶醋来淡笑道:

如懿（娴妃）“皇上，臣妾不会包饺子，所以只带了一壶玫瑰花瓣酿的醋，略作点缀罢了。”

与其说是略作点缀，倒更像是不甚用心。嫔妃们的神色都有了微微的变化，生怕皇上因此而动怒，悄悄抬眼去看，皇帝薄薄的笑意却温煦异常:

皇帝“娴妃啊，这吃饺子少不得醋，你的东西虽不是最要紧的，却是最不能少的。”

琅嬅暗暗笑。这皇上正愧疚着呢，别说如懿今天上的是一瓶醋，就是什么都不上他也能闭着眼睛夸个十句八句的。既如此，她也顺口说两句:

富察琅嬅（皇后）“娴妃这略作点缀，起到的却是锦上添花的功效。论灵巧，本宫倒真有点追不上的意思了。”

如懿含笑而对:

如懿（娴妃）“皇上和皇后娘娘同心一体，臣妾望尘莫及，这点小心思不过是雕虫小技。倒是臣妾很想听一听阿箬的意见——阿箬，你说呢？”

被喊出旧称的慎贵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强忍着不敢发作，僵硬的回了一个笑容未曾言语。

嘉嫔是最爱煽风点火的，见状立即道:

金玉妍（嘉嫔）“如今慎妹妹都已经是嫔妃了，怎么娴妃还叫她阿箬呀？你这么一叫，我怎么看她那身贵人衣裳那么别扭啊？老想起她从前伺候你的样子。”

说着轻轻笑了两声，如懿也跟着笑道:

如懿（娴妃）“从前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这话一出，阿箬更是尴尬不已，见着所有人望向她的目光都带着无法掩饰的嘲弄，只好闷头灌了一盅酒。

谁想到这还没完，皇帝望着阿箬的动作，忽然和颜悦色道：

皇帝“好。慎贵人，你是该饮酒尽兴，如懿是慎贵人的旧主，如今沉冤得雪，今天的家宴也算是为如懿热闹热闹。慎贵人身为旧仆，理应同庆。”

皇帝字字句句，呼阿箬为“慎贵人”，对如懿只以名字相唤，亲疏早已十分明显。阿箬最恨旁人提她是如懿的旧婢，早已窘得满面通红，却也不得不顺着皇帝的意思对着如懿端起酒杯:

阿箬（慎贵人）“是。嫔妾，敬娴妃娘娘。”

如懿淡淡拿起酒杯以礼相敬，倒是没有驳了她的面子，只那眼神意味深长得很。上座的皇帝看着她俩敬酒完毕道:

皇帝“好，慎贵人，看你为娴妃如此高兴，朕也高兴。即日起，封慎贵人为慎嫔吧。”

一语惊人，满座嫔妃无不纷纷侧目。这般骤然封嫔，比之舒嫔的恩宠万千，出身显赫，嘉嫔的妩媚动人，贵子傍身，玫嫔的温柔小意，才艺在手，仪嫔的得子封嫔，顺理成章更是出人意料。且嫔位之上仅有抚养两子的纯妃和重获荣宠的娴妃，贵妃与皇后，阿箬的身份便是要大大的越过去了。

琅嬅与晞月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却是嘉嫔忍不住道:

金玉妍（嘉嫔）“皇上，您这般骤然封嫔，是否太轻率了些？”

慎贵人是住在金玉妍的启祥宫里，被金玉妍管着的，嫔位乃一宫主位，若是阿箬也为嫔，启祥宫之后谁说了算可真的是说不清了。

迎着金玉妍委屈的目光，皇帝安抚的笑道:

皇帝“无论慎嫔如何受封，启祥宫的主位只有你一个。为表尊卑有别，慎嫔的册封礼就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