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北麓就是河西走廊,这条有名的商贾之路,贯通西域和中原。自汉武帝以后这条商路开始繁华起来,中原西域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骆驼铃声飘扬千里。
王铁锤还是那副打扮,身后跟着一只壮硕的黑狗,黑狗背上一边背一个包袱,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宝贝。
一人一狗出了山到了这条山路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下午了,一路往东走了几里就遇到了一个驿站。
大唐商旅发达,此刻正值大唐国力鼎盛之际,驿站修得富丽堂华,与两京的豪华酒楼可有一比。不同的地方在于驿站有军队驻扎守卫,有骑兵一旅步兵一团步射兵一队,属于上镇编制。驿站分两块区域,官用在左,商用在右。
上镇驿站往往都是一个小型的商品集会中心,中原的行商往往不用去西域就可以买到西域皮子,胡椒香料,宝石,有时甚至还会有大食过来的奴隶。同样,西域的商人可以用金币买到中原特产的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到了西域那边都是畅销货,买到运到就是赚到。
商品的交换需要搬运工,所以王铁锤很容易就找到了工作,有了工作才有饭吃。
阿黄到驿站之前就做不成狗了,就变成了一个青衣长随,此刻正在和王铁锤一起挥汗如雨,把一包一包的皮子从这边卸下来,然后在雇主的指挥下,装到另一辆车。
搬完了皮子,又开始搬茶砖,搬完茶砖又开始整箱的搬瓷器。一直干到晚上,两人才干完休息。
两人一共挣了一百文钱,花了十文买了五个烧饼,坐在驿站边上的石头上大口吃了起来,旁边坐的都是一起干活的搬工,也同样吃着饼,在一起聊了起来。
一个中年黄脸汉子吃着饼问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力气还真不小。”
王铁锤大口吃着饼道:“是的呢,大叔,今天那个胡人老板没有短我的工钱吧。”
旁边另外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道:“胡人还好,工钱这块不会短你的,据说他们看我们唐人都一样。”说罢哈哈大笑。
络腮胡子的话引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王铁锤笑道:“他们胡人都是一脸大胡子,我看起来也觉得一个样。”
众人听了也连连点头。有人道:“他们男人长得都一个样,但是那个女人啊,滋滋,个个都长得跟仙女一样,鼻子高高的。那个腰细得跟水蛇一样。”
王铁锤一听道:“大叔,我长还没见过胡人女子呢,哪里有的见。”
“驿站门口守着就能见得着,有一队胡商明天会往京师去,里面有好几个胡人女子,个个都漂亮。”
此时一火巡逻的兵卒走过来,听到这边说话,领头的火长厉声道:“你们听着,我大唐不分夷夏,凡我大唐兵士驻扎之地,该地居民不分胡汉,都列在大唐户部名籍之上,是我大唐子民,但凡入我大唐疆域行商的胡商,皆为唐人。”
搬工一众听到连连称诺,王铁锤身边的阿黄听了浑身一颤。
有人发现了阿黄的异样,问道:“小兄弟,你身后的黑大个怎么不见他说话?”
王铁锤拿胳膊肘捅了一下阿黄,阿黄正准备开口说句话却听到王铁锤说:“哦,他是个哑巴,是个好人。”阿黄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变成:“啊巴啊巴。”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自己的嘴巴。
阿黄听小老爷说自己是哑巴,那就是哑巴。
那人见阿黄是个哑巴,道了一句可惜。
驿站的搬工是有地方睡觉的,就在驿站商家们休息的后面,相当于后垂房。里面一个大通间,通间里面就是一个大的通铺,两文钱就可以睡一晚。
两人随便打了点井水洗了洗,交了四文钱,就被人领到这里,一进门王铁锤差点熏倒,好大一股子汗臭,还是隔夜发酵了的。
阿黄也皱着眉,悄悄地拉了一下王铁锤的袖子。
王铁锤安慰道:“这里人气旺,只要两文钱一晚,床还这么大。”
时令是立秋不久,这里天黑还是晚一些,待到两人一起躺倒在床上时,已经是酉时一刻了。一起睡大通铺的工友们都已经见周公去了,鼾声此起彼伏。
王铁锤也很困了,刚刚在这气味中适应过来,准备睡过去,突然身上某处被什么咬了一下,急忙伸进手去抓,是一只虱子。捏死虱子随手一丢,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头,突然又感觉到有一只虱子。
王铁锤有点忙不过来了,左右手抓完这边抓那边,两手抓个没停。
等终于消停了,已经快到戌时了,王铁锤起身想还是要去冲洗一下身子,顺便换套衣服。
此时阿黄用法力传音道:“老爷是仙家,应该百毒不侵才对,怎么会还有虱子呢?”
王铁锤同样传音道:“佛祖头上也长虱子呢,只是他不承认而已。”
走到门外面,外面起风了,风声正好传来前面的胡琴声。前面的上房正好是那一队胡商头领的房间,此刻风光摇曳,人影晃动,胡人女子正在表演歌舞。
王铁锤咽了一下口水,用手招了一下阿黄,也忘记了身上的痒处,如同一只敏捷的猫,一个飞奔接一个打滚直奔胡商头领房间的后墙角,用口水打湿食指,静悄悄地戳了一个洞,凑近一只眼睛开始看了起来。
阿黄也悄然临近,有模有样照着小老爷的手法戳了一个洞,同样看了起来。
房间里灯火通明,牛油蜡烛不要钱一样,两边的架子上各点了一排。只见三个胡女排成一个三角形,手里各抱着一胡琴,一边跳舞一边弹奏。三人的中间有一位略高一些的女子,穿着打扮有些不同,手臂上裙边上挂满了亮闪闪的银片,随着身肢周转,忽高忽低,嘴里还在用她们的语言唱着歌。
那头领正和几个人坐在上位,一起喝着酒,一起欣赏着,觉得精彩处还会拍手。
王铁锤传音道:“我今天才明白当初汉朝武皇帝为何要不惜代价一定要打下西域,仅仅是因为西域只有骆驼和宝马么?”
阿黄传音道:“虽然我不是人,但是我也觉得好看。”
王铁锤回道:“能说出这句话,你也像个人了。”
两人趴在窗户边上欣赏得津津有味时,身边的风力
突然间加大,一阵妖风夹着黑影撞开前面的门,房间灯烛瞬间熄灭,漆黑一片,然后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妖风又撞开王铁锤头上的窗户,只见黑影夹着一名女子扬长而去。
刚才人还在跳舞,到人被掳走也不过是眨眼的工夫,王铁锤有点发愣道:“这样抢人也太嚣张了吧。”说罢还从头上抹下一根草来。
此刻房间里的人才反应过来,冲出来一阵大叫,王铁锤听不懂,接下来又是大唐的语言。
“不好啦,不好啦,有人被抓走啦。”
整个驿站本来是安静的,这一下子就闹腾起来,人来人往,火把晃动。
驿站的骑兵反应最快,已经有一骑兵小队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看来是今晚正值夜的。
王铁锤看了一眼阿黄道:“你知道我平时最注重的是什么,是头发,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人破窗而出把屋顶的草震下来掉我头上了,我很生气。”
阿黄伸手指了一下王铁锤的头顶道:“老爷,这里还有一根。”
王铁锤真的生气了,道:“跟我去把那厮砍了再回来睡觉。”说罢整个人像一支箭一样消失在原地。
驿站门口一堆没有睡醒的人仿佛看见两道人影从门口窜出去,又过了几息,那支骑兵小队的人也看见两道人影掠过身边,飞快地消失在视线范围。骑兵是打着火把追人的,隔着远一点还真的看不清。
驿站出门往西南二十里处,又到了祁连山中,山林中漆黑一片。
阿黄此刻跑在前面传音道:“就在前面两三里不远,估计是那厮的老巢,这厮的气味太大了,比那睡觉的地方还厉害。”
王铁锤听了脚下更是加快两分,片刻间,两人就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有一块石门,此刻紧紧闭着。
王铁锤走到门口,从袋子里面摸出一把巨大的铁锤,又摸出一把开山刀扔给阿黄。
阿黄接了刀,羡慕道:“老爷居然有乾坤袋啊。”
王铁锤深吸了一口气,不说话,拎起锤子一个霸王举鼎一锤就把石门砸个稀烂,虽说是个石门,打破了才知道这门也不过巴掌厚。
打破门两人直接冲进山洞,进了里面才发现这山洞里面别有洞天,如同一间巨大的房子,进门就是大厅,那名被掳走的胡女此刻就在里面的石床上躺着,手脚被绑着,口被塞住,看见两人冲进来,急得全身摇晃起来,身上的银片也在嗦嗦作响。
“什么人?”只见一个黑袍老者披挂整齐地从后堂转角冲出来,双手握着一根黑油油的棍,眼睛紧紧地盯着闯进来的两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