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余辉相识了19年,形影不离,直到我去了一所985高校读了他梦寐以求的文学,而他在一所专科院校学了他并不感兴趣的计算机,我俩才相隔千里。
大学以来,虽不曾见面,但他日夜跟我聊天,聊的内容五花八门,他什么都说。当然,只要他说出个大概,我就能推测出事情的原委,这是我俩长期以来形成的良好默契。我还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和我聊天,因为他身边只有我这么一个可信赖的朋友;而我也一样,我同样需要他。
“睡你妈的”
一句蓄在他心里的话终于爆发出来,嘈杂的空气被打破,变得凝固呆滞,室内一片安静。他对室友们的吵嚷声实在忍无可忍,这样深更半夜的杂语声影响了他可不止一次,以往他都忍受得住,但是今天他爆发了。接着他将手机开机,删掉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退出了群聊。此后,他在寝室一言不发。他选择的疏远换来的是他们对他的置之度外,他从此更加孤单,但他并不后悔把关系搞得僵化,反而更加厌恶他们,因为他的那一句粗话并没起到什么威慑作用。
他并不是一个不善于搞关系的人。大学刚开始,他与他们其乐融融,还是个积极分子。他会等待他们一起去澡堂冲洗军训留下的汗水,会在晚自习后一起喝酒撸串,也会一起开黑玩游戏到凌晨,但是有一天他发现他不属于这种生活。他厌恶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活。而且长时间地接触让他看到了他们的无趣、麻木和虚伪,这些绝不是他所欣赏的。而后,他开始了兼职,与他们接触的时间更少了,他逐渐成为一个处于角落里的身影。
但这时的矛盾似乎还不太锋芒,他只是在心里憎恨他们,从未表现出来。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聊两句,证明他的存在。他感到他们依旧热情,特别是学期末时他们给他准备的生日惊喜,他甚至觉得步入他们的生活只需要向前跨出一步,一想到这他就非常矛盾,他觉得自己永远也融入不了他们。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苛求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太高贵了。他一方面渴求友情,另一方面又不甘坠入那种消遣时光的生活,在友情和学业上他只能选择一项,绝不可能兼得。
如今,他每天都在吵闹声中昏昏沉沉地睡去,在混浊且难闻的空气中醒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苦闷。端坐在寝室的一隅,充斥着满寝室的烟味呛着他不停咳嗽,使他感到窒息。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感受着陌生人的冷漠的目光。他们现在毫不关心他,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们每天继续吵闹,而不会去顾及他的感受。他越来越感到厌恶,他想打他们,但得知大学生打架是要被劝退的,也就作罢,他还不至于把自己的前途赔在上面。但是他不知道越积越重的怨恨如何发泄,他害怕一直积蓄下去会让他做出不理性的事情。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晚上睡觉时他会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落下泪,回忆以前,友情、爱情,这些不断闪现他的脑海。
面对这一切,他选择彻底地逃避。他每天去图书馆,从早到晚,只有在晚上忍受着吵闹胡乱地睡去,一早他就匆忙离开。他决心开始专心致志研究文学,他开始有了新的生活。他每天把自己过得很累,晚上好尽快入眠。他每天的生活规规矩矩,他感到从所未有的充实。他习惯了孤独,不再追求所谓的友情。他开始拥抱美好的生活,叹息生命的美丽和短暂。他觉得逃避有时不为打开另一种生活的有效方法。
一天早上,当他路过树林,闻到林中腐叶刺鼻的气息,但也享受着鸟儿互相呢喃的自然音律,他觉得美妙极了。
他甚至看到腐叶上安详地站着一只鸟,在觅食,他会心一笑。他知道生活依旧很美好。
他同我商量一起考研究生,我答应了他。我知道他还会有很多话对我说,我愿意继续倾听,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