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的目光呆滞地望着黑板上紧密有序的板书,只觉它们像一只只爬行在墨绿树叶间的蝉,却发不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班主任吴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忘我地给同学们讲解难题,因太过投入兴奋得不时地手舞足蹈,活像一只旱鸭子。同学们大多被他的思路吸引,一丝不苟地记着笔记。
边伯贤手中转着笔,脑海中却浮现出父亲阴沉粗暴的脸,以及母亲眼角残留着泪水的面容;他的耳边不断回想着父母争吵的声音,如同一块玻璃坠地般尖锐刺耳。
边伯贤不记得自己长大的过程中父母争吵过多少遍了,家中就连一只放错位置的拖鞋都可能是诱发争吵的主因,他早已习以为常。
由于性格内敛,平时说话不多,边伯贤在每次父母争吵时也只是选择走开,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尽管心里像是被割裂出了一条很深的伤口,他也是独自一个躲在房间的门后暗暗哭泣,哽咽得像是一只受伤的兽。边伯贤记得年幼时有一次父母相互大打出手,家里的镜子都被砸碎了,在尖厉的谩骂声中他吓得不敢出声,躲在房间里狠狠地咬自己的手臂,真的是用尽了力气,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以往的他总是分外羡慕那些和睦的家庭,身边的同龄人似乎都比自己幸福得多,他们脸上的笑颜比阳光还要明媚,更能让人感到了温暖。长大后的他因希冀总是得不到实现,也就再无期盼了。
想到这些,他不免有些烦闷了,干脆将头调转到窗外。
夏天的阳光总是特别美艳,透过熙熙攘攘碧绿的叶子,黑色的阴影如同驻足在地上的蝴蝶,在微风的吹息中轻轻扇动翅膀。
忽然,他注意到窗外吊着一个塑料瓶,瓶口处用绳子缠绕着,瓶身里装着一个被揉皱的纸团,看样子,应该是一封信,而且是从楼上的邻窗人那里吊下来的。
因为也是身处邻窗的位置,他避开吴老师的目光,小心地从窗外拿过塑料瓶。
他看到解开了的绳子被迅速拉了回去。
他取出纸团,轻放在课桌上,抚平,立即看到纸团上画着一只变形的猫,猫的旁边,是一行比较清秀的字迹:
“喵——就算是打个招呼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学校的生活总是让人麻木,就让我们偶尔以这种形式传条可好?”
边伯贤想都没想就拿起笔写了一个“好”,最后还在猫的旁边,画了一个圆圆的笑脸。
往窗外看去的时候,不知何时塑料瓶已再次悬挂在那里了,而且没有盖子,像是一直在等边伯贤的回信。
边伯贤很小心地把信放了进去。
“边伯贤,你在干什么?”耳边冷不丁传来吴老师不怀好意的声音,低沉、压抑,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边伯贤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与他对峙。因为学习成绩不突出,边伯贤自然不是吴老师的重点培育对象,平时与吴老师的沟通也是甚少,因此他感到自卑与羞愧,任凭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
“算了算了,你给我站到后面去面壁!”吴老师一脸的不耐烦。
边伯贤觉得自己的心里翻江倒海,各种情绪破浪般朝他涌过来,懊悔、不甘、屈辱……他害怕这样的处境,四面八方都是同学们的目光,或同情或嘲笑,都让他感到像是一根根尖利的刺无情地扎着自己内心最敏感的部分。
站在教室的最后,边伯贤轻轻转动视角,自己座位的窗外不见那吊起来的塑料瓶。
窗外的蝉鸣继续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