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将其他人送下山后，安排好阿潼的身后事，再上山正好是除夕。
他提着一两壶酒来到山顶，山顶大雪纷飞。
温客行一动不动地坐在冰湖边上，青丝被雪覆盖。
周子舒叹了一口气，坐到他身旁，递过去一壶酒。
他接过，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大概是喝的太急了，他呛住了，不停地咳嗽，咳到后面，眼角竟有泪珠滑落，这泪还未来得及落下，瞬间成冰。
周子舒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着他。
温客行低着头哂笑了一声，擦拭了一下脸颊。
温客行我现在才知道叶前辈为什么一直看不惯我，是我害了她！
周子舒嘴唇翕动两下。
路人甲老温，不关你的事！
温客行摇摇头，惨然一笑。
温客行怎么不关我的事？当年因为我爹娘，她全家惨死，因为我……
温客行深吸一口气，哽咽道。
温客行因为我不听爹娘的劝，一意孤行，丢下她，跑回去，她才……她才被……一剑穿心。
温客行抖着嘴唇，拼命想压住声音里的颤抖。
温客行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年我不那么任性，听爹娘的话带她去四季山庄，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生不如死……
周子舒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木讷地说了一句。
路人甲老温，你也不想的！
不等他回答，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压低嗓音道。
路人甲我相信她从未怪过你！
温客行可我恨我自己！
隔着一层朦胧的白雾，周子舒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没有情绪的、冷冰冰的声音。
周子舒愣了，在他发愣间，温客行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直直望着那冰湖，瞳孔漆黑，深不见底。
温客行我恨我自己，更恨当年的始作俑者，所以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让他……血债血偿！
远处传来一声冷笑，叶白衣飞身上前，瞟了一眼青筋暴起，双目猩红的温客行，问了一句。
路人甲然后呢？
不待他回答，叶白衣神情极为不屑地又问了一句。
路人甲然后你想怎样？和璇归双宿双栖，归隐江湖吗？
温客行我……
温客行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又被他截住了话头，嘲弄地笑了一声。
路人甲呵！你想得倒美！
温客行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落在他身后的冰湖中，眼中忽然多出一抹痛意。
温客行我知道我不配！
他这番示弱，叶白衣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
路人甲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温客行僵直着身子，没有反驳，也无力反驳。
路人甲叶前辈何时到的？
#路人甲半个时辰前，我刚从阿潼的灵堂过来，你徒儿在那哭得稀里哗啦的。
周子舒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路人甲成岭很喜欢阿潼！
#路人甲阿潼那小丫头确实可爱！就是……
话未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周子舒问了一句。
路人甲璇归是因为阿潼的病导致旧伤复发吗？
路人甲嗯！我这徒弟向来一根筋，我劝她放弃，她不肯，我们回来时，阿潼身体就不好了，她还坚持给她输送真气续命，怎么劝都不听！
说着叶白衣瞧了一眼温客行，漫不经心道。
路人甲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怕她宁愿痛死也要为阿潼续命。
温客行猛然抬头，片刻后又垂眸，蜷起手指。
温客行若我们没来呢？
路人甲那就由我出面做这个恶人了！毕竟成年人心中是有取舍的！不像孩子，随心所欲。
叶白衣笑了笑，眼中情绪复杂。
路人甲我来的时候，看到成岭那小子在令堂哭得稀里哗啦的。
周子舒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怅然。
路人甲成岭他很喜欢阿潼。
路人甲毕竟是个孩子，憎恶分明。
路人甲喜欢就笑，伤心就哭。
温客行突然说了一句，声音颤抖。
温客行我们也是这样，开心了就会笑，伤心了就会流泪。可……璇归呢？
路人甲她好像不会……
叶白衣接了一句。
#路人甲不是不会，她是不能。
温客行瞳孔放大，眼睛充血，手指捏成拳。
温客行因为旧伤？还是因为寒冰诀！
路人甲两者皆有。因为心口伤势她选择修炼寒冰诀，又因为寒冰诀她不能有多余的情感。
路人甲可她毕竟是人啊……
叶白衣的目光扫向冰湖，低着头看着湖水，缓缓开口。
路人甲当年我遇到她时，她比阿潼还小，蜷缩在雪地里。不管多疼，多痛，她都从未流泪！
……
叶白衣慢慢地叙说着当年，道出李璇归这些年的经历，每说一句，温客行就心痛几分，到了最后他眼底猩红，显然是已经到了情绪控制的极限，他克制再克制，手臂上青筋凸起，深呼吸几下后闭了闭眼。
温客行是我害了她！
路人甲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照顾她，亦或是打开武库，拿到阴阳册，助她换心。
周子舒一愣。
路人甲换心？
#路人甲不错，她的心支撑不了多久了！
温客行的脸色煞是一变，低吼道。
温客行可阿潼就是换心而死！
叶白衣收敛眉眼。
路人甲那又如何呢？不换心她活不了多久，换心是她唯一的活路。
气氛沉闷下来，刺骨的寒风风扑在几人脸上，吹得几人头发翻飞。
许久，温客行才忽然回神，一把攥住叶白衣的衣摆，涩然道。
温客行前辈，若换了心，璇归……她会好吗？
叶白衣的目光从他俊朗的眉眼上掠过，无意间瞟到他那因为自虐而满是血渍的手掌，眉头微微拧着。
路人甲会的。
紧接着他眼神坚定起来，又重复了一句。
路人甲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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