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羊羊，等等我！”

喜羊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美羊羊的脚步却更快了。她低着头，粉色羊毛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却像刺猬一样竖起无形的尖刺，拒绝所有的靠近。

这是她连续第七天避开喜羊羊了。

自从从医院拿到那份诊断报告，美羊羊就做了一个决定，她必须远离喜羊羊。先天性心脏病恶化，医生严肃的面容和冰冷的术语还在她脑海中回荡：“情况不乐观…需要立即治疗…但成功率只有30%…”

“美羊羊！”喜羊羊终于追上了她，伸手想拉住她的手腕，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她躲开。

“有什么事吗？”美羊羊强迫自己抬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蓝色眼眸此刻充满困惑和受伤，让她几乎要心软。

“你为什么最近总是躲着我？”喜羊羊的声音低了下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美羊羊的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她想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想说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想靠近你，想说喜羊羊哥哥，我好害怕…但最后，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最近很忙。”

谎言。他们都知道这是谎言。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如今连眼神交流都成了奢侈。

喜羊羊深吸一口气，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给你做的，本来想昨天给你的，但你一下课就不见了…”

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羊毛毡玩偶，美羊羊和喜羊羊手牵着手，做工有些粗糙但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这是他们上次在手工课上，美羊羊随口说过想学却一直没机会尝试的手艺。

美羊羊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那天在医院，医生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完成的心愿？”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和喜羊羊一起做羊毛毡。

“谢谢…”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没有伸手去接，“但我不能收。”

喜羊羊的手僵在半空，“为什么？”

“因为…”美羊羊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因为我觉得我们走得太近了。同学们都在说闲话…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这是她想到的最残忍却也最有效的理由。

喜羊羊的表情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血色从他脸上褪去。“你是说...那些传言让你困扰了？”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以为...我们…”

“我们只是朋友。”美羊羊打断他，终于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强迫自己说出更残忍的话，“一直都是。”

放学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美羊羊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帘发呆。她没有带伞，而最近的公交站需要走五分钟。

“我送你吧。”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美羊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喜羊羊撑着一把蓝色的伞，静静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自从她开始疏远他，他就学会了保持这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不用了，我等雨小一点再走。”美羊羊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喜羊羊没有动，也没有收回伞。“你知道的，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美羊羊偷偷瞥了他一眼。喜羊羊的校服有些湿了，显然已经在雨中站了一段时间。他最近总是这样，默默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让她安心的距离，却又不肯彻底离开。

“我说了不用！”美羊羊突然提高了声音，连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

喜羊羊愣住了，伞微微倾斜，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美羊羊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时时刻刻被你保护！”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同时刺伤了两个人。喜羊羊的脸色变得苍白，握着伞柄的手指节发白。

“我知道了。”他最终只是轻轻地说，慢慢收回了伞，“对不起。”

美羊羊看着他转身走进雨中，蓝色的身影渐渐被雨帘模糊，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无声地哭泣起来。雨水混着泪水滑落，没有人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谎言，又有多少是说不出口的爱意与歉意。

“美羊羊，你的检查结果不太乐观。”

白大褂医生的声音在冰冷的诊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美羊羊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根据最新的检查，你的心脏问题正在恶化。”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温和，“我们需要立即开始更积极的治疗。”

“成功率…有多少？”美羊羊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医生沉默了片刻，“30%，如果手术顺利的话。但即使成功，也需要长期的治疗和休养。”

30%。美羊羊在心里重复这个数字。也就是说，她有70%的可能再也见不到喜羊羊了。

“如果不做手术呢？”

“美羊羊…”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以你现在的状况，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但美羊羊感觉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她才十六岁，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想和喜羊羊一起看的花，想和他一起完成的羊毛毡，想鼓起勇气告诉他的那句“我喜欢你……”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道。

美羊羊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桌上摊开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字。

《想和喜羊羊一起做的100件事》

1. 一起看日出

2. 教他做羊毛毡

3. 去海边堆沙堡

……

47. 告诉他我喜欢他

……

100. 一起变老

写到第47条时，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美羊羊轻轻合上笔记本，用粉色丝带仔细系好。这是她给喜羊羊准备的生日礼物，虽然他的生日还有两个月，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那一天。

“暖羊羊，”第二天，美羊羊将包装好的笔记本交给了最信任的朋友，“如果…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在我离开后把这个交给喜羊羊。”

暖羊羊担忧地看着她，“美羊羊，你最近脸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

“只是有点累。”美羊羊勉强笑了笑，又一次撒了谎。

当喜羊羊终于得知真相时，已经太迟了。

暖羊羊在美羊羊又一次晕倒被送医后，终于忍不住告诉了他一切。喜羊羊狂奔到医院时，手中还紧握着那本未送出的笔记本。

病房里，美羊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仪器。听到门开的声音，她微微转过头，看到喜羊羊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悲伤。

“对不起…”她轻声说，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还是让你知道了…”

喜羊羊跪在病床前，握住她瘦弱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美羊羊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擦去他的眼泪。“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哭…”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喜羊羊哥哥…笑起来最好看了……”

“美羊羊，看着我…”喜羊羊的声音颤抖着，“求你了…再看看我…”

但美羊羊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她努力聚焦在喜羊羊脸上，想记住他最后的模样。“对不起…”她又一次道歉，声音越来越轻，“没能…陪你做完那100件事了…”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喜羊羊被拉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行抢救，看着那条代表生命的线渐渐变成一条直线。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照在病床上，像是给美羊羊苍白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喜羊羊跪倒在地，手中紧握着那本笔记本，翻开的最后一页上，美羊羊清秀的字迹写着：

“第100件事：一起变老。虽然我做不到了，但请喜羊羊哥哥替我活到很老很老，带着我们所有的回忆…”

他终于失声痛哭，因为那个总是害羞地叫他“喜羊羊哥哥”的女孩，再也不会红着脸对他笑了。

BE（终）

《渐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