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上过大学？”

美羊羊抱着课本，惊讶地看着Tibble像只兴奋的小猫一样在校园草坪上转圈。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条被改造得短短的牛仔裙随着她的旋转飞扬起来。

Tibble停下来，白色猫耳在发间抖动：“镜中世界可没有大学，只有无穷无尽的回廊和无数扇打不开的门。”她弯腰抚摸一朵野花，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某种珍宝，“连这些花...都是灰色的。”

美羊羊心头一紧。她突然意识到，对Tibble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珍贵的。

“Tibble今天你可以用我的身份。”美羊羊脱口而出，“我们去上课，去食堂，去图书馆...所有地方。”

Tibble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真的？“随即又警惕地眯起眼睛，“有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美羊羊微笑，“只是...别惹麻烦。还有，别离我太远，万一你的耳朵或尾巴突然被人看见...”

Tibble欢呼一声，差点扑上来抱住美羊羊，却在最后一秒别扭地改成拍了拍她的肩膀：“算、算你还有点良心。”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她们的“双人一日游”。美羊羊惊讶地发现，Tibble虽然对现代校园生活一无所知，却有着惊人的学习能力。仅仅观察了几分钟，她就学会了如何使用自助借书机，甚至比美羊羊操作得更快。

“这有什么难的？”猫美得意地晃着借来的《拜伦诗选》，“比破解镜中世界的反射密码简单多了。”

在古典文学课上，Tibble安静得出奇。美羊羊以为她会觉得无聊，却看到那双猫瞳专注地盯着教授，耳朵微微抖动（幸好被头发遮住了），捕捉每一个音节。当教授朗诵《她走在美的光彩中》时，Tibble的爪子（美羊羊已经开始在心里这么称呼她的手了）悄悄握紧了桌沿。

“这首诗...”走出教室时，Tibble罕见地结巴了，“它形容的是...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Tibble烦躁地甩甩尾巴，像是在与自己的表达困难作斗争：“就是...当你看到某种特别美的东西，胸口这里...”她戳了戳自己心口，“会发紧，会疼，但又不想让它停止。”

美羊羊怔住了。她没想到Tibble会对一首诗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更没想到她会愿意分享这种脆弱。

“我懂。”美羊羊轻声说，“每次听肖邦的夜曲，我都有这种感觉。”

Tibble猛地抬头，眼睛闪闪发亮：“对！就是那个！镜中世界没有音乐，只有回声...但有时候，我能听到一点点从你那传来的旋律。”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无声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美羊羊突然有种冲动，想拥抱这个与自己分享灵魂却又如此不同的女孩。但Tibble已经转身蹦跳着走向食堂，尾巴在身后愉快地摆动，刚才的脆弱时刻像从未发生过。

午餐时间，美羊羊遇到了暖羊羊和她的朋友们。

“美羊羊！这里！"暖羊羊热情地招手，然后惊讶地看了看站在美羊羊身边的Tibble，“这位是...？”

“我表妹，Tibble。”美羊羊流畅地说出事先商量好的假名，“来玩几天。”

Tibble歪着头打量暖羊羊，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哦~你就是那个'最好的朋友'啊。”

暖羊羊的笑容僵了一下：“美羊羊跟你提过我？”

“提过很多呢。”猫美甜甜地说，挽住美羊羊的手臂，“比如你怎么在小组作业里抢走她的功劳，怎么在背后说她'无聊但好用'...”

餐桌上一片寂静。暖羊羊的脸色变得煞白：“我、我从没说过那种话！”

“上周二，图书馆三楼东侧书架旁，下午三点四十左右。”Tibble精确地报出时间和地点，“你和那两个红头发女生说的。顺便一提，你借给美羊羊的笔记故意漏掉了关键内容，对吧？不想让她在考试中超过你。”

美羊羊震惊地看着暖羊羊瞬间惨白的脸色，Tibble说的全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暖羊羊站起来，声音发抖，“美羊羊，你表妹真会编故事。”

美羊羊张嘴想说什么，却被Tibble捏了一下手心。

“需要我把你当时说话的语调模仿一遍吗？”Tibble歪着头，突然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暖羊羊的声音：“'那个傻妞太好骗了，我说什么她都信...'”

暖羊羊抓起书包落荒而逃，她的朋友们也尴尬地跟着离开。

“Tibble！”美羊羊压低声音，“这也太...激烈了。”

Tibble满不在乎地咬了一口三明治：“怎么，你宁愿继续被她利用？”她舔舔爪子上的番茄酱，“有时候我在想，你留着这些'朋友'是不是就为了有更多人可以道歉。”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中美羊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餐盘，突然意识到Tibble是对的，她一直在用讨好他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对方根本不值得。

“谢谢你。”美羊羊最终轻声说。

Tibble差点被饮料呛到：“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看清真相。”美羊羊抬起头，直视Tibble的眼睛，“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暖羊羊唯唯诺诺了。”

猫美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不自然地摆动两下：“那就好！我可看不惯她那副虚伪的嘴脸！”

美羊羊微笑起来。她已经学会解读Tibble的“反话”了。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两人躺在校园边缘的小山坡上晒太阳。Tibble像只真正的猫一样伸展开四肢，发出满足的叹息。

“这就是阳光的味道吗...”她喃喃自语，“在镜子里，我只能看到它，却感受不到。”

美羊羊侧头看她。阳光为Tibble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长长的白色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此刻的她看起来如此年轻、如此脆弱，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Tibble，你在镜中世界...很孤独吧？”

Tibble的尾巴僵了一瞬：“习惯了。反正那里不止我一个，还有成千上万被抛弃的'自我'。”她翻过身，背对美羊羊，“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恶心死了。”

美羊羊没有戳穿她的逞强。她只是轻轻将手放在Tibble的肩膀上，感受那微微的颤抖。

“以后你想晒太阳的时候，随时可以告诉我。”

Tibble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傍晚时分，两人偷偷溜进音乐学院，Tibble对每一件乐器都充满好奇。在空无一人的琴房里，美羊羊弹奏了一小段《月光奏鸣曲》。

“这是什么魔法？”Tibble睁大眼睛，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琴键，“按这些键就能创造出这么美的声音？”

美羊羊微笑：“不是魔法，是音乐。想试试吗？”

她教Tibble按最简单的和弦。Tibble的爪子出奇地灵活，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指法，虽然弹出的“音乐”更像是一连串不和谐音的随机组合。

“太难了！”Tibble气呼呼地拍打琴键，“为什么你弹得那么好听，我弹得就像猫在键盘上跳舞？”

美羊羊忍不住笑出声：“我学了八年钢琴呢。你才学了八分钟。”

Tibble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突然凑近美羊羊的脖子嗅了嗅：“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什么？”

“那个篮球男孩的味道。”Tibble的耳朵转动着，“他来过这里？”

美羊羊脸红了：“喜羊羊？他有时候会来听我弹琴...你怎么能闻出来？”

Tibble得意地晃晃脑袋：“猫的嗅觉可是人类的十倍。”她突然眯起眼睛，“你喜欢他什么？除了那张还算过得去的脸。”

美羊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滑过：“他很...真实。从不伪装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苦笑一下，“所有我做不到的事。”

Tibble静静地看着她，尾巴轻轻拍打琴凳：“所以你喜欢的其实是理想中的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美羊羊心中的某个锁。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喜羊羊的感情只是普通的暗恋，但Tibble的话让她意识到更深层的真相，她渴望的是喜羊羊身上那种自由表达的能力，那种她从小被剥夺的特质。

“也许吧...”美羊羊轻声承认。

Tibble突然跳起来：“走吧，带我去看星星！”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呢。”

“那就找个高的地方等天黑！”Tibble已经冲向门口，尾巴兴奋地翘起，“我从没看过真正的星星！”

于是，两人偷偷爬上了宿舍楼的屋顶。夜幕降临，第一颗星星出现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很快，整个星空在她们面前展开，璀璨得令人屏息。

Tibble仰着头，猫瞳反射着星光，嘴巴微微张开：“它们...比镜中世界里看到的亮多了...”她的声音里有种美羊羊从未听过的敬畏。

“冷吗？”美羊羊注意到Tibble在夜风中微微发抖。

“不冷。”Tibble嘴硬道，却往美羊羊身边靠了靠。

美羊羊脱下外套披在Tibble肩上，然后坐下来拍拍自己的腿：“躺这里吧，这样看星星更舒服。”

Tibble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躺下，把头枕在美羊羊腿上。美羊羊轻轻梳理她的粉色长发，发现发间隐藏的猫耳摸起来温暖又柔软，绒毛细腻得像上好的天鹅绒。

“唔...”Tibble发出一种奇怪的、像是呼噜的声音，随即尴尬地捂住嘴。

美羊羊笑了：“你会呼噜？”

“才没有！”Tibble炸毛了，尾巴上的毛全部竖起来，“那是...那是你听错了！”

但美羊羊继续抚摸她的头发和耳朵时，那声音又出现了，轻柔得像一台小小的发动机。Tibble最终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享受这种陌生的亲密。

“美羊羊...”她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呼噜而微微震动，“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回镜中世界...”

美羊羊的手指僵住了：“你会回去吗？”

Tibble睁开眼，星空倒映在她的瞳孔中：“我不知道。但今晚...谢谢你。”

美羊羊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屋顶的门被推开，手电筒的光照在她们身上。

“谁在那里？啊，美羊羊？”

是喜羊羊。他穿着篮球队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个篮球，显然刚结束训练。手电筒的光扫过躺在美羊羊腿上的Tibble，他惊讶地眨眨眼：“这位是...？”

“我表妹，Tibble。”美羊羊再次搬出这个假名，“来...看星星。”

喜羊羊走近几步，好奇地打量着Tibble。Tibble已经坐起身，警惕地盯着他。

“我们见过吗？”喜羊羊问，“你看起来...很面熟。”

Tibble哼了一声：“所有漂亮女孩你都觉得面熟吧？”

喜羊羊笑了：“不，是真的。你们有些小动作一模一样。”他模仿了一个美羊羊整理头发的动作，“还有刚才皱眉的样子。”

美羊羊和Tibble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喜羊羊的观察力太敏锐了。

“双胞胎基因？”喜羊羊开玩笑地说，然后在Tibble旁边坐下，“不介意我加入你们的观星会吧？”

没等美羊羊回答，Tibble就挪了挪位置，在美羊羊和喜羊羊之间制造了一个明显的分界线。三人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星空，气氛微妙而紧张。

“那颗是木星。”喜羊羊突然指向天空中最亮的一个光点，“旁边是天蝎座的主星心宿二，中国古代称为'大火'...”

美羊羊惊讶地看着他：“你还懂天文？”

“一点点。”喜羊羊微笑，“我爸爸是物理教授，小时候经常带我看星星。”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怀念，“他说宇宙中所有物质都来自同一场大爆炸，所以我们每个人体内都有星尘。”

Tibble突然插话：“那镜子里的人呢？他们也有星尘吗？”

喜羊羊困惑地眨眨眼：“镜子？”

“她喜欢哲学问题。”美羊羊赶紧打圆场。

喜羊羊若有所思地看着Tibble：“我想...如果镜子能反射星光，那么镜中人当然也拥有星尘。也许比我们更纯净，因为没有经历过现实的污染。”

Tibble愣住了，猫耳微微抖动。美羊羊从未见过她如此震惊的表情，仿佛喜羊羊无意中说出了某个深刻的真理。

三人又看了一会儿星星，直到夜风变得太冷。告别时，喜羊羊犹豫了一下，对美羊羊说：“你表妹很...特别。”

“特别讨厌？”Tibble挑衅地问。

喜羊羊笑了：“特别有趣。你们俩在一起有种奇妙的和谐感，像是...”他寻找着合适的词，“同一首乐曲的两个声部。”

回公寓的路上，Tibble异常安静。直到家门口，她才突然说：“那个篮球男孩...比我想象的聪明。”

美羊羊微笑：“我告诉过你他很特别。”

Tibble轻哼一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进门后，她径直走向浴室，但在关门前，美羊羊听到她小声说：“今晚...谢谢你。”

美羊羊站在浴室门外，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温暖。她突然意识到，今天不仅是Tibble第一次体验真实世界，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接纳自己内心那个自由、叛逆的

“另一面”。

也许，她们本就是同一灵魂的两面，像喜羊羊说的，同一首乐曲的两个声部。

而今晚，这两个声部第一次和谐地共鸣了。

（未完待续）

《秘密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