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玫瑰

　　九月末的秋天总是格外磨人的，窗外回响着淅沥连绵的雨声，等待的人沦陷在一声声定格的时间里，愈发地失望、迷茫。

　　风透过雨吹在身上是一种令人难耐的湿冷，吸入肺腑更是一阵透心凉。

　　沈临安独自一人坐在被夜色笼罩的客厅里，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过了许久，他轻叹一声，翻了翻手中的《行者无疆》，确早已无心阅读，只是本能的翻了翻。脑海里闪过的也不过是些许沉年的回忆，只能无奈地合上书，失神地望向窗外…

　　昏黑的夜色透过几缕轻柔的月光，抚过男人空洞无物的眼，他倏地回过神，活动了下僵化的脖子，眨了眨眼。漆黑的夜里，一桌子的饭菜冒不出一点热气，就连蛋糕上缀着的几瓣玫瑰花也尽数掉到盛满饭菜的碗碟中，看到如此惨淡的一幕，他自嘲一声，参满失落的凉意一点一点缠上心头。

　　半晌，他摸出手机，纠结许久，还是点开了顾逍远的电话，寂静的夜晚划过阵阵电话忙音，心随之渐渐沉底。颤抖的指尖刚要触到鲜红的挂断键，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男人低沉的声音

　　“怎么了。”

他长叹一口气，不抱希望地问“今晚，回来吃么。”

“不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显然没预料到这次突击的查岗，接着搪塞道“公司临时有事，你先吃，我晚点回去…”

　　沈临安：“你…一个人？”

　　听出了男人话中的怀疑，顾逍远立即炸了毛，连语气都透出几抹冷意来“还有苏暖，怎么了。”

　　听到男人如此冷淡的回答，沈临安心跳不禁落了半拍，一阵极微弱的叹气声过后，终于说出了结束语“没什么要紧事，你有事就先忙，记得……”，电话那头迟疑了会，又轻声补道

　　“生日快乐。”

　　顾逍远猛地一怔，指尖慌乱的在屏幕上摩擦，心脏处好像被什么狠狠敲击了，坍塌又粉碎。他缓缓开了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原来自己都忘了的那个生日，还有沈临安帮他记着，可唯一记得的那个沈临安而今独自缩在家中空守着漫长的夜，瞬间，如荒草般肆意生长的悔意遍布心头，出口的话也不经意染上了愧疚“我早点回去陪你。”

　　“不用，你忙。”

　　话音刚落，顾逍远耳边便只传来嘀——嘀——的挂断声……

　　沈临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顾逍远口头上的承诺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几杯酒下肚也就忘得差不多了，即使他不忘，身边那个叫苏暖的小姑娘，也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只是太聪明了又有什么好，就那样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吗？男人一时间愣了神，随后的很久都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向窗外发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手捧鲜花、巧克力的归家少年，而今只带着一股酒味和满嘴的谎言…

　　良久，沈临安慢慢用手指挑了一点奶油含在嘴里，外层的奶油已经硬了，和着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腻感，于是开了瓶桌上的红酒，猛地灌了几口，喝罢，脸上便染上点薄红，眼神迷离迷离地看着那瓶酒。眼尾处也扫上几抹红晕，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沈临安迅速用手捂住嘴，弯着身子奔向厕所。一会儿便撑着洗手池吐了出来，手臂不住地颤抖，眼眶不禁湿润了，唇齿间最后一点甜也被大片的苦涩盖了去。

　　他的胃也是跟了顾逍远后才有的毛病。和顾逍远在一起后，曾滴酒不沾的沈临安也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然而辛辣的酒精麻痹了大脑，也刺激了本就脆弱的胃。他看了看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只是苦笑一声，擦去了眼角的泪。

　　自己乐意跟着他，又怪得了谁？

　　沈临安强撑着身子，换下了一身白色西装，转身走到了卧室，疲倦地躺到了床上。他和顾逍远没有形式上的婚礼，只是两人在家，换了一身西装，互说了心意，那天顾逍远满眼温情地看着他，说了一句“白色西装很衬你。”之后，沈临安却再没穿过白西装，他觉得沉淀在回忆里瞬间的美，才能久久地被留在心底。不过现在，顾逍远的那颗心装满了酒局上的觥筹交错，阿谀奉承，别说白色西装了，自己还在不在里面都难说了。

　　相比沈临安，顾逍远也好不到哪去，听到爱人在家等自己回去过生日后，顾逍远被强烈的愧疚感与心虚包围着，早已无心与小姑娘在这杯酒言欢。只是低头喝着酒。他自然是知道这小丫头单独请自己是为了什么，他原不想应这酒局，只是自己和临安关系还未公开，实在没什么借口推脱，这小丫头又缠人得紧，自己也不擅于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哪曾想，今天是自己生日，

家里头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苏暖有些不满男人一副旁若无人，置之不理的样子，抬起手在顾逍远眼前晃了晃，紧接着垂下眉毛，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泛着水光的红唇动了动“怎么了，是菜不合胃口，还是心情不好？”

　　女人甜美得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在顾逍远耳边响起，看着少女那一脸不知所措，忧虑满满的眼神，顾逍远立刻赔笑道“家里出了点事，今天可能要早些走。”

　　听到这，苏暖有些委屈的撅了撅嘴。果然，今天自己是真的水逆，连夜赶的报告忘了保存不说，好不容易约出来的男神也急匆匆的要和自己Say goodbye了，却还是拉不下面子留人。

　　“吃点再走吧，晚上也没人做饭…”终于，她鼓起勇气低声挽留到。

　　而此时听到这句话的却顾逍远又想起了独自在家给自己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的沈临安，鼻子一酸，却还是强压下心底的内疚，嘴角扯起一个笑“好。”

　　在苏小姐的不懈努力下，顾逍远硬生生体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食之无味。临了，顾逍远看着路灯下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还是拗不过良心，开车把人送了回去，小姑娘的父母对此赞不绝口，又强留着顾逍远喝了一杯茶。

　　　……

　　转眼已到深夜，顾逍远还是没能回来，沈临安苦涩地笑笑，彻底合上了干涩的眼，怅然若失地回想起了高中时期的顾逍远，那时候的顾逍远远没有现在成熟稳重，一字一句都是少年特有的明朗。

　　也是那时候，顾逍远开始追他，可谓，死皮赖脸，穷追不舍。

　　顾逍远：“学长，跟我回家吧。”

　　香樟树下，手捧着书的沈临安不禁一愣，微风吹过他白净的脸庞。顷刻间，顾逍远耳边回响起沈临安温柔且无奈的声气“和你回家，你养我？”

　　小顾逍远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会，郑重点点头道“我好好学习，以后我养你。”说完，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气势朝沈临安望了望。

　　沈临安不禁被这每晚屁颠屁颠跟着他的小学弟逗笑了，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在细长的睫毛上渡了层淡淡的金晖，微微颤动，像扑棱着的蝴蝶翅膀，眼尾轻轻上挑，“我也是男人，不需要你养我”沈临安顿了顿，摸了摸顾逍远的头，回应说

　　“但你可以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