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3)

　　[前世记忆，故事需要]

　　"啪——"

　　茶杯摔在了地上。

　　里屋立刻传出一阵训斥:"谁！谁在那里？"紧接着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喜儿慌了手脚。

　　刚打开门的陆桓安脸上的愠怒尚未退去，一看是她，眉头皱得更紧了:"喜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书房是陆府的重地，连沈姨都很少上去，因为陆老爷很不喜欢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扰，书房里有很多贵重的物品这也是不让佣人来这里的原因，就连打扫都是在陆老爷的眼皮底下完成的。

　　喜儿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尴尬的结果，她只是依了沈姨的吩咐去给陆老爷端杯茶，上好的龙井就这么撒了，满地茶叶。

　　"说，你都听到什么了！"​陆桓安突然用力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拼命晃她，似乎想把她刚才的记忆晃消失。

　　"我....."​她什么都不想听到，却偏偏听得一清二楚，陆老爷要准备陆家与韩家的婚礼，韩家二小姐韩香琴，她这几天从沈姨的口中也得知了事情大概，她心都碎了，颤抖地抬起头已沾满崩溃的泪水:"我都听到了！我也都知道了！你就不用瞒着我了吧......二少爷，你骗我......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陆桓安并不急着去哄她，先看了一眼身后正淡定抽着雪茄的陆老爷，再把喜儿拉到了走廊尽头那扇很高的窗户前。

　　"喜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拼命挣脱开他的怀抱，那是她渴望不可及的，"你以前对我说的话你都忘了是吗？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你说了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啊......"

　　"嗯，我说过。"​他毫无波澜地点了点头。

　　"那你去跟陆老爷说，你不和，不和韩家联姻，你去说....."

　　"不，我不能说。"​他亏欠地垂下了脑袋。

　　"为什么？"

　　"陆家现在遇到了瓶颈期，韩香琴答应了这件婚事她会帮助我们顺利渡过难关，为了陆家的未来，我只能这么做，"​说着，他再次握起她的两只手，委屈地盯着她，"喜儿！我爱你，真的爱你，就算结婚的人不是你，但我爱的只有你....."话未说完，他俯下身去想要像以前那样给她一个吻。

　　被喜儿用力推开，她崩溃地跑开了，眼泪化成蝴蝶破碎的羽翼在身后蔓延成生命的终结。

　　她在安排给她住的小阁楼里，上吊自杀了，她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投射在凄凉的墙壁上，摇曳出她半个影子，她鼓足勇气还是说了那句话:"祝你幸福......二少爷....."

　　她太卑微了，卑微到根本没资格去恨，卑微到她死了三天才被沈姨发现，卑微到连一个像模像样的葬礼或者哀悼都没有。

　　沈姨一如既往地清扫着走廊，忽然被一阵风吹到，不禁缩了缩脖子，抬起头来才看到尽头的玻璃窗正敞开着，赶紧跑过去把窗户关严，窗户边是通往阁楼的楼梯，她心想着，这两天都没见着那小丫头了，上哪儿去了呢，想着想着就上了楼。

　　"喜儿，喜儿啊....."在抬头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脏漏跳了两拍，紧接着，伤心欲绝的尖叫穿透整个楼层！

　　她开始不相信，以为是在做梦，蹑手蹑脚地走上去，每一步挪得特别缓慢，双手颤抖地去触碰喜儿垂下来的手。

　　冰！

　　好冰！

　　她飞快下楼，跑到陆桓安的房间，叫醒了正在午睡的陆桓安:"二少爷！二少爷！快快！醒醒......"

　　陆桓安的起床气有些上来了:"唔......干什么啊，沈姨？"说罢，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昨晚准备了一系列的婚礼布置，整个人都腰酸背痛了。

　　"快跟我来一趟！"甩下这句话，沈姨就转身往阁楼的方向跑开。

　　陆桓安一边套上外套一边跟着沈姨上了阁楼，抬头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脸色都白了，脑袋一片空白，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喜儿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更不可能想到从他们初次相遇开始她就对他产生了冥冥之中的感情，他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唯一的精神支柱，她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他的爱。

　　"二少爷，怎么办....."

　　沈姨的话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沈姨费力地把喜儿的尸体放了下来，她的身体极度冰凉，或许灵魂早已去了该去的地方，只是他总觉得她闭着的眼睛随时会睁开瞪着他，他突然开始害怕了。

　　沈姨在一边叨叨:"喜儿这丫头没爹没娘的，唉，这可怎么办才好，可惜了这么乖巧一姑娘......"

　　许久，他才从地上努力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埋了吧。"

　　"什么？埋了？"沈姨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冷漠的陆桓安，"不通知陆老爷给喜儿一个追悼会吗？这样喜儿能走得安详些，就这样埋了会不会太......"

　　"听我的！"陆桓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很不悦地看着沈姨。

　　沈姨没办法，她就算在这个家待的时间最久，功劳最大，但终究是一个下人，只能默然同意，跟着陆桓安来到离宅子挺远的一座山脚下，这里荒芜人烟，她在陆桓安的看守下挖了个大洞，轻轻地把喜儿放了进去，只是埋的时候，沈姨落泪了。

　　"喜儿，好闺女......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人家，再也不要......吃这个苦了......."她说不下去了，掩嘴而泣，飞快地扔下铲子跑了。

　　陆韩两家的婚期正常进行，正如陆桓安所说的，陆桓安明媒正娶韩香琴是最好的选择，不仅门当户对，而且陆家的生意越来越走上了正轨，他在婚礼上笑得很愉悦，笑得仿佛忘却了红尘，仿佛忘记了喜儿曾出现过他的世界。

　　陆以恒​在外打拼了一个月又回来了，路上经过黄金首饰店，他特意进去走了一遭。

　　"爷，您要买啥首饰呢？"​热情的店员招呼着他。

　　他笑着摆摆手，似乎没什么钟意的，便离开了店铺，喜儿的生日就快到了，不管她会不会抗拒，这次一定要感动她，一定要带她走。他自信地露出了笑脸，推开家门，没见着喜儿忙碌的身影。

　　他走到厨房间，正看到沈姨在煮粥，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姨？我回来啦！"

　　沈姨明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方才端着勺子尝下咸或淡的手剧烈颤了下，些许粥撒在了手背上，烫得她直摸耳朵，回过头去惊讶地看到陆以恒站在自己的跟前:"大，大少爷......您，回来了......"

　　"嗯，我这次回来准备长待了，还是家里暖和，外面......啧啧，都是小人。"​他插着腰感慨道。

　　"是，是啊，外面的人心叵测，"​沈姨索性把粥慢慢倒进了一只大碗里，"做生意嘛，都是些勾心斗角，唉......回来好，回来好。"

　　"嗯，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对喜儿说。"

　　一提到喜儿，沈姨整个人颤了下，立刻把锅放下，心虚地背过去不停擦着手。

　　"沈姨，我想向喜儿求婚，我不管她对我怎么看法，我就是想娶她，我也不会管陆老爷，只要她同意，我就带她走，过我们的生活去，我又不是养不起她，您说是吧？"

　　"哎，沈姨！您倒是说句话啊？"

　　沈姨一直背着他，心跳​得格外凌乱，大少爷对喜儿是来真的了，可是......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大少爷，您真的，喜欢她......这......"

　　"怎么了？沈姨？喜儿呢，我回来怎么没看到她？"​陆以恒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皱得紧紧的。

　　沈姨再也控制不住了，如实说出:"喜儿走了，就在听闻二少爷和韩家二小姐结婚后的几天上吊走的，那闺女的尸骸还是二少爷让我埋的呢，二少爷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听闻她这么一说，陆以恒怒目圆睁，慢慢地他的双拳死命地在摩擦，二话不说冲了出去，快速跑到陆桓安的房门口，一脚把门踹开，正撞见陆桓安正笑着接纳韩香琴泡的茶。

　　"陆桓安！"

　　没等他们看清，陆以恒奔过去一拳把陆桓安的半张脸打歪过去！

　　"你们都该死！该死！"​他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快速地转身离去。

　　在百般哀求下，沈姨也看在他的一片痴心下，带他去了埋葬喜儿的那座山，这里早已杂草丛生，不断有横枝横出来差点绊倒。

　　沈姨指了指脚下，焦急地四下寻找起来:"应该就是这里了啊，那个土堆堆怎么不见了啊？不会给人....."

　　"沈姨！"​他制止了她要说的话，低头看去，脚底下有一片紫色的花海，开得肆意妄为，他渐渐蹲下去，慢慢地去触碰那五角星的花瓣，吸饱了雨露的花瓣长得格外饱满。

　　他静静地在观赏花儿。

　　回忆拉扯着。

　　似自言自语:"她说她喜欢桔梗，我特地去弄来了种子，她却死活不肯接受，我就强制塞进了她的口袋，喜儿，你并不讨厌我了吧，不然你早丢了我送你的种子啊。"

　　沈姨毕恭毕敬地端着手:"在她口袋的种子竟然开了，那就说明喜儿在这里......"​说着说着，她哭着跪了下来，"喜儿，对不起，可是我也是个下人，我不敢不听，不听二少爷的话，我......."

　　陆以恒不被察觉的狰狞了，慢慢站起来，转过头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副从未有过的温柔，对沈姨说:"沈姨，您在陆家受累了，家里还有老伴儿要照顾，要不这样，我给您十万，您辞职回去吧，这也是我最后的积蓄。"

　　"这怎么可以？"​沈姨急了，"我不累我不累！大少爷您要赶我走吗？我做错了什么您说我改！这十万也是您在外做生意的辛苦钱啊，以后还得留着娶媳妇呢，我怎么能......"

　　"没有了....."​他无望地摇摇头，苦笑着。

　　桔梗开了，她走了，他的心也死了。

　　沈姨终究​还是被陆以恒用十万元打发走了，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也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失望过，原本想回来向喜儿求婚的，如果她同意了他就带她去别的地方生活，远离这个陆家，远离所有不喜欢不待见她的人。

　　火机打开的一刻，一颗火苗突兀地窜到手指，好烫......

　　他冷冷地咧起嘴角。

　　轻轻丢进了满是火油味儿的屋子，瞬间，像条火蛇一样快速蔓延开来！

　　灰头土脸的他转过身看着被火苗包裹着的陆府，不禁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一行滚烫的泪滑落面颊。终究还是亏欠了她。

　　桔梗有两种花语，一种是永恒的爱，传说桔梗花开了​幸福会再度降临，及时抓住它的人就会收获幸福，如果没有及时把握住就会变成另一种花语，"无望的爱"。陆以恒不会是第二种，他相信他们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他漫步于桔梗的花丛中，似乎这一次的到来花海的面积又大了。

　　胃里突然有种灼烧的感觉。

　　"喜儿，我又来了，虽然你不想看到我，但是我就是想来找你，哈哈，"他一边嬉笑畅谈着一边躺进了桔梗花花海里，"你知道吗？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你走，远离陆家，带你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养你一辈子。"

　　"你应该没有那么讨厌我吧，不然我送你的种子你早丢了呢，也不会开出那么漂亮的花来，真的好美......"​他翻过身去，深深地闻了一大口，有些许淡淡的芬芳，是她的味道，那次强吻过她时，她的味道。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微风不燥。

　　"喜儿，你慢点走，等我去拉你的手啊，等我......"

　　他渐渐合上了眼睛。

　　谁都不会发现，一个如此俊朗的少年会沉溺在桔梗花的花海里，就这么安然离去，不带任何悲伤表情，甚至他的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又过了多久，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满身是血的阿树......

　　我猛然睁开眼，感受到一滴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滚落下来，眼前是空白的天花板，我慢慢坐起来，我像是睡了一个世纪一样浑身感到非常陌生，我好像梦到阿树了，他满身都是血，我顺着意识看过去，阿树正趴在我的床边睡得正香，他的额头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他真的受伤了！

　　发生了什么！

　　"唔？"可能是感觉到我的动静了，他慢慢睁开眼，四下环顾着，见到我醒了比什么都高兴，高兴得忘记了头上的伤，"你醒了啊！大傻子！"

　　我迷迷糊糊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清楚，这几天太乱了，你让我理理，一会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