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沈卿斜倚在朱漆台阶上，素手托腮，看着方多病像只炸毛的公鸡般立在晨雾中，藏蓝长衫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金线云纹的内衬，在熹微晨光中流光溢彩。
她不禁莞尔，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石阶，“坐啊。”
“劝我也没用。”方多病梗着脖子，目光倔强地投向远处晨雾中的假山。
“不坐就算了。”沈卿忽然倾身，发间珠钗在晨光中划出细碎流光，“那公主漂亮么？”她眉眼弯弯，眼眸中藏着一丝狡黠。
“啊？”方多病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了，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怎么知道！
沈卿掩唇轻笑，广袖垂落。
“方大公子连人家模样都没见过，倒学起话本里的才子佳人闹起逃婚来了？”她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调侃。
方多病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我听说她身高八尺、腰如巨桶……”他声音越说越小，透着股不太自信的劲儿。
“听说？”沈卿忍不住笑出声，眼中满是打趣，“方大‘刑探’相信了？”
“我……”方多病语塞，像是被人戳穿心事般垂下头。
良久，他低声道：“我想闯荡江湖，做一个大侠！”他的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坚定。
沈卿轻轻挑起眉梢，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倒是好奇，什么时候大侠就不能娶妻了？”
方多病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变得有些沉闷，“可要是我娶了她，我爹肯定会逼我入朝为官。”
“那又怎样？”沈卿轻轻笑了笑，“你若是肯乖乖听话，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沈卿神色渐渐认真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方多病，“方多病，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坦诚地告诉他们。”
她微微停顿，像是在给方多病留出思考的时间，“再者，你怎么知道，那位公主，不会陪你一起闯荡江湖呢？被困在深宫的公主，说不定对宫外的生活充满了好奇，正盼着能有机会出去见识见识呢。”
“事情或许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可我不喜欢她！”方多病一着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沈卿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紧接着问道。
“我……”方多病藏在藏蓝衣袖下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耳尖的绯红愈发明显。犹豫片刻后，他略带羞涩地低声说道：“没有。”
“所以啊，”沈卿歪了歪头，像个循循善诱的师长，“你怎么就断定，以后不会喜欢那位公主呢？”
这话一出口，方多病的头垂得更低了，面孔上的红晕在阴影中寸寸褪去。
沈卿却对一切毫无所觉。
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下裙摆，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元宝山庄，而元宝山庄就在天机山庄的山脚。”
“无论你是被何堂主强行带回天机山庄，还是跟我们一道去元宝山庄，路途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你何不顺从何堂主一些？你也不想被五花大绑着回去吧？”
“而且……”沈卿微微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你若是与何堂主敞开心扉的好好聊聊，她未必不会尊重你的想法，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自从回了家后，衣服都华丽多了。”沈卿叹息道：“馒头咸菜，粗布麻衣的滋味，不好受吧。”
方多病低头看着自己腰间嵌着东珠的玉带，与衣袖上金线绣就的云纹，微微皱眉道：“身外之物，没有也没关系……”
沈卿笑了笑，眼中满是理解，“为了自己的梦想，纵使吃苦也甘愿，但，能吃苦，不代表就要吃苦。”
“有时候，换种方式，既能实现梦想，又能少受些委屈，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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