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泼墨般浓稠,狂风裹挟着枯枝撞击木窗,似不甘的野兽在黑暗里咆哮。
沈卿在雷声炸响的瞬间猛然惊醒,冷汗浸透中衣,鬓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急促喘息着抬眼,便撞进李莲花那双盛满关切的眼眸。
“吓到了?”他的声音浸着夜色的温柔,指尖顺着她颤抖的脊背轻轻拍打,动作温柔又自然,“别怕,我在。”
李莲花声音方落,狂风瞬间减弱了几分,沈卿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瞳孔微微一缩,“这里是梦……”
沈卿忽然转头,瞳孔里映着李莲花眉间未褪的倦色,“花花心情不好么?”
男人的指尖顿了顿,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没有……”
沈卿抓住他欲收的手腕,“若是没有,花花为何会梦见狂风骤雨?”
李莲花陷入了沉默,雨声在窗缝里呜呜咽咽,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心事,良久,他轻声问道:“卿卿怎会认识李枭他们?”
沈卿一愣,指尖无意识绞着被角,“那时我学武方有所成,便想着惩奸除恶,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去何处寻恶人。”
“正巧,我们那时游历至小远城附近,我便想到了李枭兄弟二人。”
江湖传说,黄泉府主座下第一号人物叫作‘牛头马面’,穷凶极恶,杀人如麻。
此人乃是一人双头四臂,兄弟连体,共用一双腿,一人号称“牛头”,一人号称“马面”,数十年前在江湖中极负盛名。
“可我似去的有些早,那时的他们刚遭连泉算计,身子分离。”
“一个失了下肢,只能在泥水里爬动着求救,一个浑身发绿,痛苦得满地打滚。”
她声音渐低,仿佛又看见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在角落蜷缩。
“我看他们的样子太可怜了,就出手解了李雄的毒。”
沈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本想等他们伤害无辜之时,再出手解决了他们,可他们却说要报答我。”
“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让他们做好事,他们便一丝不苟的完成,连街角阿婆的猫上树了都会去救……”
沈卿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找不到杀他们的理由……”
“不止如此吧?”李莲花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她绞紧的指尖上,那里泛着因用力过度的青白,“卿卿去小远城的目的,还有‘玉女桥功法’,对吧?”
沈卿的身子猛地一僵,干笑两声想要掩饰,却听见他继续说道:“为了把我身上的碧茶之毒引到自己身上,对不对?”
李莲花望着她骤然僵硬的指尖,喉间滚过一声叹息,“卿卿为何总是做出这般牺牲自己之事……”
沈卿张了张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她低声道:“为何,花花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像往常那般……”
李莲花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忧虑之色,“因为,我怕我若是再装作一无所知,卿卿便会在我察觉不到的地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雷声忽然在头顶炸开,沈卿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萦绕着他衣襟上淡淡的莲花香。
她听见他心跳如鼓。
“别怕!”他低头抵住她额头,呼吸交缠间带着烛火的暖意。
渐渐,鼓声平息。
窗外呼啸的狂风也缓和下来,只剩下细雨沙沙作响。
“卿卿,”李莲花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像是吻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往后的日子里,多珍视自己,可以么?”
“就当是为了我……”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一丝近乎祈求的颤抖,“卿卿于我而言,早已如我生命一般。”
“那你不许再做这样的梦。”她反手抱住他的腰,听见他心跳渐渐平稳。
她仰头啄了啄他紧抿的唇,“不许让雷雨天闯进我们的梦里。”
“好。”李莲花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往后我们的梦里,只有晴日、莲湖,还有你。”
窗外,细雨骤歇。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莲湖上,波光粼粼,如同撒了一把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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