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殿偏殿的雕花廊下,朱红廊柱投下斜长的影子,青石板上堆积的凤凰花花瓣被风揉碎,扬起细碎的红雾。
沈卿倚着廊柱席地而坐,素白指尖轻抬,恰好接住一片旋落的花瓣。
转角处传来绣鞋轻叩青砖的声响,小夭的身影带着微风掠过。
她在沈卿身边蹲下,指尖温柔地拂去她发间落花,随后将一颗糖块轻轻塞进她唇间,“姐姐不开心么?”
“是啊,“沈卿指尖摩挲着柔软的花瓣,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玩笑,可眼底却凝着认真之色,“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小夭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话音落下的刹那,小夭的动作骤然顿住,殿外风过,凤凰树簌簌作响,又有几片花瓣跌落在两人膝头。
“姐姐想是在这朝云殿闷坏了,”小夭强撑着笑意,声音却有些发颤,“正好,岳梁邀哥哥赴宴,我们一起去凑个热闹?”
“我不是……”沈卿话未说完,小夭突然双臂收拢,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姐姐不是金丝雀,”小夭声音闷闷地埋在她颈窝,“是我最珍贵的……”尾音被吞咽进喉咙,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知道那些即将溢出姐姐舌尖的话:关于自由,关于离开,那些她早已在无数个深夜里预演过的对白。
可她不能让姐姐说出口。
因为,她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拒绝?
假装听不懂的撒娇?红着眼眶的哀求?还是露出藏在温柔下的阴晦?
不,都不行。
她不想那双盛着星河的眼眸染上失望,不想温柔褪成疏离、唇畔的笑靥凝作冷霜……
可比起这些,更令她窒息的是‘离别’。
喉间泛起涩意,她几乎要咬住舌尖才能压下心头不住涌现的可怕念头。
她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小夭的力道大得似要将沈卿揉进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将人永远留在身边。
“我知道姐姐不想留在朝云殿?”她偏头在沈卿脸颊上蹭了蹭,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幼兽,“等祭拜过母亲后,我们便离开朝云殿,好么?”
沈卿抬手轻轻抚上小夭的背,感受到怀中人微微发颤的身躯,喉间酸涩翻涌,雕花廊下的风又起,卷着落花甜香掠过鬓角,却吹不散她眼底化不开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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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雕花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岳梁府邸缓缓而行,车辕上的鎏金鸾鸟纹在晨光中流转。
车厢内,沈卿从袖中取出两个刻着符文的小木块,分别递给小夭和玱玹,“这个东西叫遁雷桃僵,是一种可以让人瞬间移动的法器,只要注入灵力,然后默想要去的地方即可。”
她指尖轻叩木块,“但若是瞬移的距离太远、使用的太过频繁,都会导致其损毁。”
“遁雷桃僵,竟有这般奇物,”小夭眼中亮起好奇,接过木块的瞬间灵力已然注入。
只见流光一闪,座上已空无一人,玱玹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只掠过虚空,凉玉般的指节在日光中顿了顿。
不及半盏茶工夫,车窗“咔嗒”一声推开,小夭足尖轻点窗沿,像片羽毛般旋落在沈卿身侧,掌心还托着朵开得极盛的凤凰花。
“我刚去了岳梁府邸,又去了朝云殿,”小夭将那艳红的花簪进沈卿鬓边,红瓣衬得她肤色愈发雪白,“从岳梁府到朝云殿倒是顺顺当当。”
“殿下要试试么?”沈卿望向怔住的玱玹,眼尾微弯。
“姑娘唤我玱玹便好,”玱玹这才回过神,他微笑道:“姑娘既是小夭的姐姐,在我看来便如妹妹一般。”
“既如此,玱玹也唤我阿卿吧,”沈卿晃了晃遁雷桃僵,“要试试么?”
“不必了。”玱玹郑重地接过另一枚木块,“多谢阿卿。”
他指腹摩挲着木面上凹凸的纹路——这物件来得正是时候。
自他应下岳梁的宴席邀约,防风邶的密信便递到了小夭手中:岳梁以万金相托,要在宴后取他性命。
玱玹不愿防风邶这颗棋子就此废弃,便打算将计就计,与防风邶合演一出好戏。
只是防风氏的箭术冠绝大荒,如何将戏做足、骗过众人,尚是棘手难题。
此刻掌心的木块正是及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