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好兴致，这般晚了，围炉夜话。”

燕四娘徐步走来，身后跟着的婢女提着一个筐子。几人起身相迎，不约而同，打量着燕四娘的来意。

谢允行：“二堂主，这么晚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燕四娘：“邺州不生谷物，也没什么好招待各位，恰逢今日从启国运来的果子，特地给各位送些。”

谢允行： “我们此叨扰多日，怎敢如此劳烦二堂主挂念。”

“几位莫要推辞。对了，烦请落落姑娘随我出来片刻。”

燕四娘撞上顾落落的目光，看她的神情，似乎知道自己已经复明。恍惚片刻轻声应道。

“好。”

燕四娘刚走到门，侧身回眸，眼神微眯，冷冽的气息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眸色阴蛰，薄唇吐息。

“各位，慢用。”

顾落落随燕四娘离开后，谢允行发现，送来的，是一筐桃子。

陆长空： “送来一筐桃子，带走了那个讨嫌的乐姬。”

一筐桃子大小不一，红彤彤的表皮看起来香甜，谢允行随意取出一只，细嗅，除了格外香甜，似乎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桃……—－逃！”

刚刚浮出的月色让乌云遮去半截，四周暗了下来，远方高处的两个红灯笼，更像是一双睁圆眼珠。

燕四娘屏退侍女，顾落落跟着她穿过廊桥，在一处悬着琉璃灯笼的隐蔽角落停下。燕四娘向顾落落走近了些，借着灯光，顾落落这才第一次看清了燕四娘的模样。

极小的一张脸，苔绿色的眉，眼珠黑且圆，看起来倒是没有恶意。脸颊上两道如同剪刀的黑色纹路，简单的发髻上簪着个形似燕尾的簪子，一身黑色锦衣，纯白的里袍，身后绣着绿色的花纹，就像是羽毛，衣摆处的绣纹则是湖岸绿柳。

燕四娘的手指抚过顾落落的眉角，她选择按兵不动，不想被燕四娘摘下遮眼的绿纱。

“眼睛既好了，何必继续装模作样。顾及同类之情，不妨告诉你，入了邺州，便无法全身而退，到头来一场空。”

“落落听不懂二堂主话中之意。”

燕四娘： “听得懂也罢，听不懂也罢，今日我说的够多了，你权当从未听过。”

“我答应过茶蘼，会给几位庇护，奈何几位近来并不安分。今日传唤你的并非是我，而是这金燕堂堂主。还有一刻钟，落落姑娘，谨慎抉择。”

顾落落取回燕四娘手中的绿纱，束在发尾处，同时也做出来决定，“那便劳烦二堂主带路。”

有什么好抉择的

既来此，便不会轻易逃。

燕四娘怔了怔，轻笑这三人的执着。

光线再次暗了下来，混浊的天空时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沉闷的，不安的，像是在蓄积一场盛大的雨。

邺州闭锁，听雨轩所得消息甚少，主屋那位，向来行踪隐蔽，只知其名，叫做蟾金。

顾落落：“邺州要下雨了吗？”

“十五将至，黑云会化作巫雨，邺州城上会出现新的月亮。”

“顾姑娘，推开这扇门后直行便可。”

燕四娘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便离开了主院。

顾落落没有给自己遐想犹豫的机会，推开了那扇门，迎接她的却是眼前一黑。

满堂金砌，阳光铺遍全身，耳边似有鸟鸣。

“头……疼……”

淫声笑语不绝于耳，声乐贯穿耳廓。

顾落落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环境中，扫视着这里的一切。身下奇怪的图案，诡异的黑鸟。就连悬于头顶的太阳，看似明媚，却没有半点温度。高台之上，一群男子锲而不舍的舞着。起舞、奏乐者，皆各司其职。高台之下恰好便是此处的中央，雪白的皮毛制成的地毯。一个身披黑纱的女人，透白的胳膊撑着头横躺在毯子上，各类珍果撒的遍地都是，捻破了，污了毯子也无所谓，除了珍果，还有几个穿的很少的男人环绕着。

没等顾落落看清中间之人面容，四周围绕着她的鸟雀便发出一阵怪叫。

“哦，醒了。”

话音未落，原本层层叠叠的男人们瞬间散开，俯身跪在女人旁侧，将她半围了起来，枝头立着的燕衔来一块金丝玉锦，将女人裸露的身子遮了一半。

（顾落落：好浓重的妖气，看来万通宝镜中显示的便是此人的妖气。）

顾落落：“阁下便是金燕堂堂主？蟾金！”

“这一方天地，名为醉生。这里的一切随我驱唤，他们都是我的信徒，我便是这里的中心。”

金燕堂二位堂主，似乎都很喜欢答非所问。

这里的确无法描述………，但顾落落此刻更担心那两人的死活，蟾金身旁、高台之上，都没有两人的身影。

“在找你的两位小郎君吗？来。”

注意到顾落落搜寻的目光落在自己旁侧，蟾金慵懒一笑，微微抬了抬手。声乐停歇原本起舞的男人瞬间被一座牢笼代替，笼子里关着的正是谢允行与陆长空。

“谢允行！……你竟想做什么？”

只是顷刻间，蟾金便裹着锦布，移动到了顾落落面前，她站起身，单手挑起顾落落的下巴，细长的指甲划在皮肤上，带着寒意。

她的手指寸寸向上，最终停在眉心处。

“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若割舍，我便放了笼中二人，若你不愿……这两人模样是够好看，可惜我已经拥有这种类型的奴仆，那便，杀了吧！”

她想要什么？

顾落落不知道，除了清灵珠，她似乎想不到其它，可蟾金要清灵珠做什么呢？况且她又怎知自己拥有清灵珠。

不是清灵珠！

顾落落心中浮出猜测，扶着膝盖撑起还未恢复气力的身体，抬起头对上蟾金的目光，“堂主想要的，自然唾手可得，做出此局，是想得到什么答案呢？用我的命去换他们的命？抱歉，我没这么伟大。”

“呵呵……呵呵呵……嗯，是有几分妖性～我喜欢～”蟾金笑着凑近，指尖再次停在顾落落的眉心处。

“你这里，有些复杂，虽然看不详尽，但是很有趣。……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高兴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保证邺州城中无人能有胆量动你们。”

蟾金一百八十度急转的态度反而让顾落落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