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冽看着杨婵腮边凝着的泪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那，这个送给你。”小女孩将手中的野花高高举起，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我娘说，我家耕地的大青牛多亏三圣母保佑，病才好了。我们要好好谢谢三圣母娘娘。”
杨婵有些讶异地接过花儿，破涕为笑。原来是这孩子秉着一番还愿的诚心，才破了自己的禁制么。她每日为华山百姓分忧操劳，何时做过这件事情，已是不记得了。
杨冽看见杨婵的表情，心里的小促狭得意地荡漾了一番。
我们家恐怕不会有比我撒谎撒得更顺溜的人了。她有些自以为是地想。
小女孩儿环顾一地的棋子，蹲下身，一边伸出肉乎乎的小粉拳拾捡棋子，一边奶声奶气地问：“三圣母姑姑，你为什么哭了？”
杨婵这才以指覆面轻轻揩去泪水，蹲下来将臂弯换成一个圈，将小女孩儿兜在怀里，温柔地笑了：“姑姑没有哭呀。姑姑在和自己下棋，下输了，有些不太开心。”
杨冽几欲脱口而出，那我陪姑姑下一盘棋吧。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她歪歪头，又眨巴眨巴眼睛：“姑姑，什么是下棋呀？”
杨婵被问得一愣，然后笑着轻轻点点女孩儿的鼻尖。
杨婵兜着矮墩墩的杨冽，手中那束野花儿在杨冽背后。花枝轻轻蹭着杨冽的后脑勺，她感觉怀里暖暖的，背后痒痒的，心里像有一把小钩子轻轻挠着，酸涩又温软。
“下棋……就是博弈。就是……人和人斗，人和命运斗，和天斗。”
“那很累的吧？”杨冽伸手摸摸姑姑的脸。
“是呀……很累，很累的……”
见杨婵的神色又归于哀戚，杨冽赶紧扯开话题。想到自己的来意，她将小脑袋轻轻靠在杨婵的肩窝，带点撒娇耍赖的意味张了口。
“三圣母姑姑，你能不能带我去这山上最好看的地方转转呀？我娘老是不许我出来玩儿，我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
“好。”
三圣母将野花珍而重之地笼在袖中收好，不顾这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将她抱在怀中。这“村童”坐在姑姑的臂弯里，双手勾着姑姑的脖颈，在三圣母不注意的时候，露出一个与她年岁不相符的欣慰笑容。
三圣母让孩子闭上眼睛。杨冽再睁眼时，三圣母将她放下，她方知三圣母带她来了华山之巅。
也是，正值冬序，人间霜雪绵延的时节，无四时花果可赏，也早无落叶红枫，飞悬瀑布也枯竭安眠，只有此处尚有瑞霭缠绕，巍峨中见清逸，不仅有奇石百态纷呈地间布，俯首更可见山间挺立葱茏的青松。
“姑姑，”变作小女孩的杨冽搓手呵了口气，蹦了两下，“这里一年四季都很好看，对么？”
“对。”杨婵话不多，只慈爱地看着小女孩，一幅生机勃勃的模样，如冬阳初沐般把她从令人窒息的无边寂寞里暂时拉扯出来。
杨冽一边演着小女孩的嬉耍，一边思索。
既然如此，娘所说过的，当年她和爹“朝游沧海暮桑梧”时也曾来到华山，停留的除了姑姑的行宫，便应是此处盛景了。她蹦跳来蹦跳去，一双小短腿儿都有些酸了，还假装兴致勃勃地捕捉了会儿杨婵变出来给她看的蝴蝶，可饶是她怎样细观，都看不出这些怪石嶙峋间有什么异处。
真有痕迹可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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