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密林枯枝里，无端端升腾起一漩混合着杀意和悲悯的气泽，震得地面上的落叶化作了齑粉。
那个清贵俊朗的男人，手中现出一柄长长的三尖两刃戟。锋刃上有幽然青光，不知喂过多少血。他额上的金辉流云纹乍现，浑然磅礴的气势忽然提醒阿尧，这个男人看上去再像一个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亲，也毕竟还是个天神。
何况是那个斩杀金乌踏碎凌霄的，二郎神。
“府君不会觉得，修炼百年，便有机会在杨戬手上过几招了吧。难道府君以为，杨戬没有能耐……既杀你，又解开这牵系命脉的咒么？”
要挟杨戬，这人确实是活腻歪了。
阿尧收敛了笑容。
“那也得川主知道是何咒方可。阿尧不是您从前见着的那个孩子了，若无万全打算，今日会来寻衅找死么？我既承洞庭湖，自然与故云梦泽有所羁绊。上古云梦大神，二位可知道？”
杨戬和寸心皆露出狐疑神色。杨戬看看妻子，她轻轻摇摇头。
“龙汉初劫时传下来的秘法，可不是普通的命缘牵系。要解，只得我解。旁人欲解，可以，无须您动手，我即刻自杀，我们主仆齐齐死在这儿便是。川主可要试试么？”
杨戬从未听说过什么云梦大神，寸心是水族也不知，本来这说辞颇不可信。可是自听寸心说起洞庭湖事，他亦对阿尧何以能占据这方洞府有过疑心。若说他是所谓古神之后人，倒也有几分可信。
若那真是不可解之秘术古咒，他赌不起。
他收起了兵刃，化作扇子藏在袖子中。
从方才起，阿尧就一直将杨冽搂在自己身前，用手遮住她巴掌大的小脸，不让对面瞧见她的表情。
寸心见丈夫收了武器，大惊失色。
“二爷再想想办法啊！难道真让他把咱们的冽儿带走么？难道……”
“三公主！”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阿尧截住。
她错愕地回身去看，阿尧仍是捂着阿冽的眼睛，身子却直直跪了下去。
“三公主想是不记得洞庭湖那些日子了。”阿尧只对着寸心下拜，却避开杨戬的方向。“那时，我想着您是主人的母亲，又是龙宫里的公主，金尊玉贵，不敢失礼，每日只给您用绢子擦擦脸，擦擦手，生怕有不长眼的水藻湖苔生在您身上。我和您相处的日子，比和我主人都多。”
“我没有父母，没有亲朋。我只有一个主人。在您跟前，我慢慢从一个孩子，长到这么大。那些年，我便是把您也当我的长辈来看待的。您长眠不醒，我怕无法交代，每日和您说话，求您醒过来，这些……我知道您从来都不晓得。”
“我本不该说出来指望您承我的情，可我还是说了，只求您看在我也曾照顾过您的份上，可怜可怜我。”
“我只要一年，真的……只要一年。一年之后，她记得我，最好；想不起我，我也认了。我真的只想再和她相处一年而已。”
“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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