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他无意对上了葛亦如的眼。
这姐姐原本就生了副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清冷的气质总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距离感。她微微敛目，冷漠地看着宋佳运。
宋佳运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虽然葛亦如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宋佳运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正透着一股凛凛凶光。
他顿时笑不出来了，错开身子默默收声。
好好说不行吗，这么凶做什么……宋佳运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伸手从包里够出一卷纸。然后隔着纸巾快速捻起那条大蚯蚓，起身走向站亭外的草地。
漂亮姐姐也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怕虫子。
楚楚也怕虫子。
上完晚课后宋佳运送她回宿舍，沿途遇见一只小毛毛虫从树上掉下来，正落在他们面前。楚楚见了，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然后急赤白脸地扑进宋佳运怀里。
后来毕了业，两个人一起搬来新区。租屋是个老房子，蟑螂闹得很厉害。他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能根除家里的虫灾。
那个曾经被毛毛虫吓哭的楚楚，渐渐变得可以面无表情地抄起拖鞋，将狠狠蟑螂拍死在墙上。
宋佳运想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一行液体正慢慢淌过他的下巴，有点痒。
起初他还以为是雨水，便随意抬手抹了一把。刚挨着脸，就觉得嘴角传来一阵刺痛，浓烈的腥甜在他舌尖迅速蔓延开来。
糟了，刚才笑得太开心了，竟然把伤口都给扯裂了。
他闷不做声地在雨里站了半天，然后矮下身子，将手里的蚯蚓慢慢放进草丛里。
大雨滂沱一直下到后半夜，这才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风也终于变缓了些，徐徐拂过，惹得积水泛起好几重涟漪。
宋佳运回到站亭里坐下，葛亦如正头枕手臂，身体斜斜倚着长椅的扶手，鼻息沉缓，已经合眼睡去了。
还有九分钟就到五点，再过一个小时，通往市区的首班公交车就要发车了。
宋佳运擦干脸上的血迹，静静靠在椅背上。
天亮以后，他将奔赴于各大人才市场，投简历，找工作。就像两个月前，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时一样。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眼里还充满着关于未来的迢递希望。在新区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绵长的噩梦。
兜兜转转，生活好像又绕回了原点。
他点燃打火机，盯着那簇跳动的火苗，默默许了个愿。
出发，到新的自由与喧嚣里去。
车灯在清晨时的氤氲雾气中缓缓渐进，司机师傅把车停靠在路边。伴随气泵发出的“吱啦”一声，车门缓缓开启。
见那对睡在站厅里的男女没什么反应，他又长鸣了声笛。
宋佳运正梦见赵哥带了一面包车的人来找他寻仇，被这阵尖锐的公车喇叭声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别！别打我脸！”他迷迷糊糊地将梦话叫出了声，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正对着他的是公交车身上印着的奶粉广告——一个蓝眼睛的外国小孩正张着嘴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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