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唐舞麟,等近了亥时,霍雨浩房内仍燃着一盏灯火。
外头的飘雪下的纷纷扬扬,北风时不时将院中的松枝掠得作响。
灯火前的青年仍旧怕冷似的拢着怀中的暖炉,坐于书案前低眉写着什么,许是觉着手受不住,没过一会儿便要停下笔,往手心里呵几口气再继续。
门忽得响了一声,从外头被打开了。
玄冰站在门口,待霍雨浩看过去时,他已经将门拉上了。
“那小孩可是睡着了?”霍雨浩收回目光,重新提笔。
对于唐舞麟要来一事,虽说他表面上对此不屑一顾,手上却将一切合该做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怎么看都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告别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环境,久居宫廷的小皇子不习惯这小城也是难免。
人生地不熟的,像唐舞麟那样老实才是反常,撒泼打滚的倒还好,若是一声不吭地跑了,还不知道唐三要怎样治他的罪。
玄冰是霍雨浩手下的人,方才就被派去留意小皇子的动静了。
“屋里灭灯有一会儿了,也没什么动静,约莫是睡下了。”玄冰回答道。
他挠了挠头,似乎还在纠结自己是否判断明白了。
毕竟那小皇子听话得有些过头了,模样虽带着几分不适应的生涩,但相较于自己刚来时,淡定得像是在这里长住过。
霍雨浩“呵”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叹。
玄冰是几年前便被人托付在霍雨浩身边的,二人早已相处了许久。此人为人憨厚又内敛,实际上也不过与霍雨浩相同年龄。
与天梦直接表达对唐舞麟的疑虑不同,玄冰对此事未置一辞,只默默将霍雨浩嘱托的事做好,再回来报备。
霍雨浩将写好的书信整理好,封口后交给他,只说:“还是老地方送过去,莫叫旁人察觉了。”
玄冰轻车熟路地将信揣进怀里,便匆匆告辞。
外头的风雪似是缓了些许,霍雨浩眉眼带着几分疲惫,起身时打了几个呵欠。
待灭了油灯后,正准备歇下时,他又想起方才玄冰不大确定的神色。
他在黑暗中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拉上方脱下的袍子,推开了房间的门。
唐舞麟的居室离他不远,不肖一会,霍雨浩便站在了居室门前。
他闭眸,凝神听着,半晌后果真未闻响声。
这小孩……睡觉都不翻身的么?别不是真的偷跑了罢。
霍雨浩蹩眉,愈想愈觉着不对。
他推开门,未发出什么声响,室内昏暗,依稀照进了几分冰凉的月光。
方走进去没几步,霍雨浩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抵上了他的后腰。
隔着衣料依旧能感受到的,属于刀刃的冷硬。
“……”站在他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只是拿着匕首的力道在逐渐加重。
在此之前,自己从未发觉过背后有人。
无论如何,这都不像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至少不像正常的孩子。
看来宫里的争斗的确乱得耐人寻味。
霍雨浩想着,忽然有些理解唐三了。
他顿了顿,喊:“唐舞麟。”
“……”身后的人依旧沉默着,不置可否。
“你这个年纪,拿刀还是过于早了,”霍雨浩也不为所动,叹息道,“持刀的手虽说是稳,但往旁的来说,还是有些许不足。因此稍有不慎,你就会被我反过来制服。”
门外的风雪呼啸着,夜色静得吓人。
唐舞麟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匕首反照着寒光:“那敢问先生,舞麟是还有何处不足?”
声音谦逊得像是在请教一个平常的问题。
下一刻,只见身前的人忽地旋身,那衣带从他手中堪堪擦过,有什么东西迅速击中了自己的手,瞬息之间,手腕便被卸了力。
一阵天旋地转,唐舞麟就便如霍雨浩方才所说一般,被夺过匕首,反制住抵在门边。
“想来唐三也是不明白如何教子,”霍雨浩声音也淡淡的,像是并不把他方才的狂妄当回事:“但宫中的先生未曾教会你——尊师重道这个道理么?”
“我说的你不足的一点便是,你还是个孩子。才这么一丁点高,要吓人也只能盯着腰。你若是再长大些许,方才便能把刀抵在我的脖子上,”霍雨浩说,“届时我才要好好苦恼一番,该怎么从你手底下逃脱。”
他语调很慢,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未把话说完——他也是因为唐舞麟只是个孩子,才放下心来,放松了警惕。
唐舞麟神情迟滞着,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惊诧还未缓去,小脸上苍白一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力挣了挣,未能挣脱。
不久前还温柔地暖着自己鼻尖的一双纤长漂亮的手,此时如铜浇铁打的镣铐般,冰冷地禁锢在手腕间。
“……抱歉,先生。”他轻声道,意识到自身所处的绝对劣势后,态度一瞬间软化了不少,“父亲与宫内先生从未疏于对舞麟的教导,是舞麟方才一时狂妄,忘却了这些。”
他并未就此罢休,继续说道:“想来舞麟平日顽劣,若非父亲纵容,早已被弃于寺庙,难以活到今天......”
听到这里,霍雨浩挑了挑眉。
唐舞麟这番话虽委婉,但言下之意无非是在警告他——泫帝很看重这唯一的小皇子,若是要动他,自己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只是先生既知宫礼,不知您是否听说过‘非请勿入’的规矩。”唐舞麟补充道,将方才流露的凛冽收敛地一干二净,“舞麟听见门外有动静,心中难免害怕,一时冲动,还请先生莫要怪罪。”
霍雨浩听罢,一把松开了唐舞麟的手,差点被气笑:“你也知晓那是宫里头的规矩,在我这里,我就是规矩。”
唐舞麟颔首:“是舞麟冒犯了。”
由此,一场剑弩拔张的对峙便在三言两语中卸力。
霍雨浩心道自己今个儿算是见识了这小白眼狼的下马威,嘴上只道:“念你初来乍到,先生便不罚你了。”
“只是这刀——待你何时真正掌握他人生死了,再来向我讨回吧。”
叶澈(作者)小剧场:
雨浩:什么硬硬的玩意儿抵我腰上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