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小雨的脸颊滑落，混合着她不自觉流下的泪水。站在她面前的陈默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右脸上那个青铜面具的轮廓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你说...这家店不存在？"林小雨的声音颤抖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脸上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面具印记。
陈默向前一步，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两年前的一个雨夜，我也像你一样走进这家古物斋，买下了那枚青铜面具。"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印记，"现在它成了我的一部分，就像它正在成为你的一部分。"
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古董店破败的门面。林小雨这才注意到，店铺的木门早已腐朽，窗玻璃碎裂，里面堆满了垃圾和灰尘，显然已经废弃多年。
"可是...我明明上周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是一则两年前的旧闻，标题赫然写着《古董店主离奇死亡，疑似自杀》。配图中，林小雨认出了那个卖给她面具的佝偻老人——老周。
"老周在卖给我面具的第二天就死了，"陈默的声音低沉，"法医说他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一周，但..."他停顿了一下，"我发誓前一天他还活着，就像你见到的那样。"
林小雨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面具的诅咒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沉重，她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皮肤下蠕动，如同活物。
"跟我来，"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能找到答案。"
他们没有打伞，就这样在雨中奔跑。陈默的手冰凉却有力，引领着林小雨穿过一条条小巷，最终停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
陈默的公寓出乎意料的整洁，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和民俗学资料，墙上贴满了关于各种神秘传说的剪报和笔记。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上那盏造型古怪的青铜灯，散发着幽幽蓝光。
"坐吧。"陈默递给林小雨一条干毛巾，然后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一本皮质封面的古书，书脊上用褪色的金漆写着《巫族志异》。
"这两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个，"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指向一幅插图——那上面赫然画着林小雨买下的青铜面具，"'魂引'，南诏巫族最强大的祭祀法器之一，用来引导亡魂和...储存生命力。"
林小雨凑近看那幅插图，发现旁边还有另一枚面具的图画，造型相似但额头上镶嵌的是蓝宝石而非红宝石。
"这是'守魂'，'魂引'的对应物，"陈默解释道，"根据记载，两枚面具本是一对，一枚吸取生命，一枚守护生命。巫族大祭司用它们进行某种永生仪式。"
林小雨突然想起自己那些噩梦——祭坛、祭司、被当作祭品的自己。"所以...我们是被选中作为祭品？"
"不完全是，"陈默摇摇头，"老周——或者说他的鬼魂——选中我们成为面具的新宿主。面具会慢慢吸收我们的生命力，直到我们变成像老周那样的存在，被迫继续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这个解释让林小雨浑身发冷。她想起老周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还有递给她面具时颤抖的手指——那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状态。
"有解除诅咒的方法吗？"她急切地问。
陈默沉默了片刻，翻到书本的最后一页。那里记载着一个复杂的仪式图，需要两枚面具同时在场。"理论上，如果我们能找到'守魂'面具，在月圆之夜进行这个仪式，就能打破诅咒。"
"另一枚面具在哪里？"
"根据我的调查，"陈默指向书桌上的一张博物馆宣传册，"市博物馆最近接收了一批南诏时期的文物，其中就有一枚青铜面具。"
林小雨立刻站起身，"那我们还等什么？"
陈默却按住她的肩膀，表情凝重。"没那么简单。博物馆的安保很严，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人在阻止我接近那枚面具。每次我尝试调查，都会出现一些...意外。"
林小雨这才注意到陈默风衣下隐约可见的绷带。"你受伤了？"
"上周试图潜入博物馆时遇到的'意外'，"陈默轻描淡写地说，但林小雨能看出他在强忍疼痛，"有人不想这诅咒被打破。"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惨白的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林小雨惊讶地发现，陈默脸上的面具印记在月光下变得更加清晰，仿佛随时会实体化。
"月圆就在三天后，"陈默说，"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为什么是最后的机会？"林小雨问，但她其实已经猜到答案。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卷起袖子露出手臂——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能隐约看到下面的血管和骨骼。"面具正在吞噬我，从内到外。我撑不了多久了。"
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陈默如此急切地寻找解决方法——他不仅是在救她，也是在救自己。
"我们该怎么做？"她坚定地问。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展开一张博物馆平面图。"我有计划..."
三天后的午夜，林小雨和陈默站在博物馆后墙的阴影中。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几乎像白昼一般照亮了整个城市。林小雨能感觉到脸上的面具印记在发烫，仿佛在抗议她即将要做的事。
"记住，我们只有二十分钟，"陈默检查着手中的电子干扰器，"警报系统会暂时失灵，但巡逻的保安还是会按固定路线巡视。"
林小雨点点头，心跳如鼓。她穿着和陈默一样的黑色夜行衣，背包里装着陈默准备的仪式用品——蜡烛、符纸、一瓶据说是圣水的东西。
陈默熟练地撬开一扇侧窗，两人悄无声息地滑入博物馆内部。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展厅中央，给那些古老的文物披上一层银纱。
"这边，"陈默低声说，领着林小雨穿过一个个展厅，最终停在一个标着"南诏巫文化特展"的展区前。
在展区中央的玻璃柜里，一枚青铜面具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林小雨立刻认出它就是《巫族志异》中记载的"守魂"面具——同样的造型，但额头镶嵌的是蓝宝石，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太顺利了，"陈默皱眉道，警惕地环顾四周，"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至少有三个..."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整个展厅瞬间被红光笼罩。
"跑！"陈默一把拉过林小雨，同时从背包里掏出铁锤砸向玻璃柜。防弹玻璃出乎意料地脆弱，一击即碎。他迅速抓起"守魂"面具塞给林小雨，自己则挡在她前面。
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脸上戴着奇怪的金属面具，沉默得像幽灵一般。
"把面具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命令道，声音机械而冰冷，"它们不属于你们。"
陈默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刃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你们来得正好，"他说，"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们的老大。"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激烈。陈默身手敏捷，那把符文匕首似乎对黑衣人有特殊的伤害效果，每次划过都会让对方痛苦倒地。林小雨紧紧抱着"守魂"面具，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林小雨，走！"陈默在混战中大喊，"去我们约定的地方！月圆时刻快到了！"
林小雨犹豫了一瞬，但看到更多黑衣人从走廊涌来，她知道陈默是对的。她转身向出口跑去，身后传来陈默的痛呼和黑衣人的怒吼。
她不敢回头，一路狂奔出博物馆，跳上陈默事先准备好的摩托车。引擎轰鸣中，她向城市郊区的废弃教堂驶去——那是他们约定的仪式地点。
教堂破败不堪，彩绘玻璃早已破碎，月光透过空洞的窗框直射在祭坛上。林小雨颤抖着布置好仪式所需的物品，将两枚面具面对面放在祭坛中央的符文圈内。
"拜托，快点来..."她不断看向门口，同时感受着脸上印记越来越强烈的灼烧感。月光正逐渐移向祭坛中央，月圆时刻即将到来。
就在最后一缕月光即将触及面具时，教堂的门被猛地撞开。陈默跌跌撞撞地走进来，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陈默！"林小雨冲过去扶住他。
"没事...还死不了..."他勉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在祭坛上，"从黑衣人那里抢来的...他们是'守面人'，专门保护这些面具不被破坏...老周曾经是他们的一员..."
月光终于完全笼罩了祭坛。两枚面具开始发出共鸣般的嗡鸣声，红蓝宝石交替闪烁。
"时间到了，"陈默艰难地站起身，"按照古籍记载，我们需要同时戴上面具进行仪式。"
林小雨点点头，伸手去拿"守魂"面具，却被陈默拦住。
"等等...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的声音异常严肃，"仪式需要牺牲...根据黑衣人的记录，这种诅咒转移仪式必须有一人承担全部诅咒..."
林小雨的心沉了下去。"你是说..."
"只能有一人活下来，"陈默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本来打算瞒着你完成这一切，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真相。"
月光下，林小雨看到陈默脸上的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他的皮肤开始变得半透明——面具正在吞噬他，比吞噬她快得多。
"不，一定有其他办法..."她的声音哽咽。
陈默摇摇头，突然伸手拿起"魂引"面具。"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他轻声说，"这两年，我一直在寻找能解除诅咒的方法，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受害。"
他转向祭坛，声音坚定："现在，我终于能救一个人了。"
不等林小雨阻止，陈默已经戴上了"魂引"面具。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面具仿佛活了过来，青铜材质如液体般流动，迅速覆盖了他的整个头部，并向身体蔓延。
"陈默！"林小雨尖叫着想去帮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快...戴上另一个..."陈默的声音从青铜面具下传出，已经变得扭曲非人，"这是...唯一的方法..."
泪水模糊了林小雨的视线，但她知道陈默是对的。颤抖着，她拿起"守魂"面具戴在脸上。
一股温暖的力量立刻包裹了她，与"魂引"的阴冷截然不同。她看到自己脸上的印记开始发光，然后如烟雾般被吸入祭坛中央的两枚面具之间。
对面的陈默已经完全被青铜包裹，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雕像。但在完全凝固前，他最后的声音透过青铜传来：
"林小雨...其实我...第一眼就..."
话未说完，青铜完全封闭了他。下一秒，一阵刺目的光芒从两枚面具之间爆发，林小雨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掀飞。
她重重地撞在教堂墙壁上，陷入黑暗。
当林小雨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破窗照进教堂。她茫然地坐起身，发现脸上的面具不见了，那种被侵蚀的沉重感也消失了。
祭坛上，"魂引"面具已经碎裂成无数碎片，而"守魂"面具则完好无损，但蓝宝石已经失去了光泽。陈默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尊青铜雕像的残迹，正在阳光下慢慢化为尘埃。
林小雨颤抖着走近，发现尘埃中有一张照片——那是年轻的陈默站在古物斋门前，身边是微笑着的老周。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找到下一个受害者前，先找到救赎。"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林小雨跪在祭坛前，试图抓住那些飘散的尘埃，但它们从她指缝间溜走，如同陈默未说完的话语。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跪了多久，直到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她。是学校同学打来的，问她为什么连续两周没来上课。
"两周？"林小雨愣住了，她明明记得只过去了几天。
挂掉电话，她走出教堂，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奇怪的是，她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却想不起来为什么。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但细节已经模糊不清。
背包里，"守魂"面具静静地躺着，蓝宝石偶尔闪过一丝微光，如同一声遥远的叹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