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凤儿便召集大伙去迎接老太太房里派来伺候苏云锦的管事。
云起做过早功早早便去了,只是见着这管事猛地翻一个白眼儿,竟是翠翠。
翠翠人模狗样地道:“老太太说了,大少爷院子里今日乌烟瘴气的,命我来看顾几日。”
凤儿等一众丫头看向云起,在流言里,云起俨然是个风流人物,随时都可能勾搭她家公子。
凤儿凑到翠翠跟前悄悄讲:“翠姑娘,那个云娘可不老实了……”
翠翠一翻白眼,啐道:“这般嚼舌根,日后便只留在外院做扫洒吧。”
凤儿哭丧着脸道:“我十岁就来伺候少爷了,你今天竟要赶我,我要找少爷评理去。”
翠翠冷笑道:“自便。”
随后又道:“云娘一手好厨艺,贤良淑德,日后就来公子房里伺候吧。”
底下一片议论。
云起心中暗笑:“这丫头是给她升官来了。”
翠翠与云起贴耳,笑道:“国主,你回宫可得给翠儿升职。”
云起道:“把公子哄回去,任你挑。”
主仆一拍即合,刚进宅子的苏云锦一个冷战,抬头看天,分明艳阳高照。
晚间云起从宫里出来,进苏府下人房甫换了妆,便被几个家丁强行带至正堂。
吴清澜高坐堂中,凤儿立在身侧,翠翠被几个侍女压着,脸上巴掌印鲜红。
“夫人,就是她,她就是云娘!”凤儿道。
吴清澜冷笑一声,道:“云娘?你可认罪?”
云起冷冷地看了一眼吴清澜,道:“什么意思?”
吴清澜道:“我房中的一串玉珠丢了,在你房中搜出来,你可认罪?”
云起道:“下人房住着三个人,何况平日人来人往的,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凤儿道:“我们这里的奴才都是打小就伺候着少爷了,只有你和这个翠翠是新来的。”
云起不屑做这种胡搅蛮缠,便冲着吴清澜道:“你想怎样?”
吴清澜道:“见了主上连跪都不知道么?来人,让她跪下!”
吴清澜早就认出了云起,然而她也笃定云起不会摆明身份让牧国蒙羞。
几个婢女上前就要扑倒云起,凤儿更是瞅准机会向云起抓来,云起眉头一皱,将凤儿头发一扯直接丢出门外。
“哎哟!”
门口一片惊呼声响起。
被吴清澜请来的老太太被凤儿撞倒在地。
一群丫鬟婆子鬼哭狼嚎。
苏云锦刚进门便看到鸡飞狗跳的一幕。
苏家老太躺在椅子上直哼哼,大夫跪在一旁哆哆嗦嗦。
苏夫人对着儿子哭哭啼啼道:“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这半年刚在三清观养好些了,这会子受了惊吓,不知又要怎么了。”
吴清澜哭道:“奶奶,都是清澜不好,要是清澜不请您过来主持公道,您也就不会受伤了。”
吴清澜又道:“来人将云娘拉出去乱棍打死!”
苏云锦道:“住手,娘,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先把人关起来吧。”
吴清澜道:“人赃俱获,夫君还要包庇她么?”
苏云锦道:“一串玉珠,何至于此?”
吴清澜道:“夫君可以不计前嫌,妾身不能容忍别有用心之人接近夫君。”
一语双关,吴清澜提醒苏云锦云起带给他的屈辱。
苏夫人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为了一个丫头吵来吵去,一点孝心都没有。来人,给这丫头五十板子,撵出府去。”
翠翠急急道:“夫人打不得啊!”
苏夫人怒道:“打不得?她是山老虎不成,来人,拉出去。”
云起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云锦一眼。
院子里打板子声起起落落,云起呼痛连连。
哪里是板子疼,她刀子入骨都能谈笑风生,她是想让苏云锦心疼。什么狗屁高傲,等她把苏云锦哄到手,这群娘们迟早得对她言听计从。
十个板子下去,苏云锦便坐不住了,道:“奶奶身子既然无恙便早些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板子孙儿去打,好替奶奶出出气。”
老太太哎哟哎哟地坐直了身子,被扶回了房。
苏夫人虎着一张脸,气到:“往死里打!”
苏云锦看着云起苍白到虚脱的脸,哪里下得去手,下去的板子有落的形,没落的声。
“我要是死了……你和吴三公主就好好过日子吧。”
“几下板子还见过死人的。”
“谁说死不了?喝水还有呛死的呢!”
“……”
“反正你恨我恨得要死……这事能怪我么?我娘没把我生成个男的,我爹比你更遗憾好不好!”
啪!啪!啪!
板子终于实打实地响起,云起疼得心尖都发颤儿了。
宫里搞出好大的新闻,牧国国主遇刺了,卧病在床,牧国威逼皇帝必须找出凶手,顺便给予十分明确的指示:凶手是吴国人。
云起把难题丢给皇帝,要么选择把刺杀的罪名安在吴清澜头上,要么选择将矛头对准整个吴国。
云起趴在躺椅上翻看在朝官员的花名册,时不时被屁股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苏林海看着摇摇头,道:“我哥可真下得去手。”
云起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无毒不丈夫哪。”
苏林海好笑地瘪瘪嘴,问:“你就不能放过我嫂子吗?好歹她还怀着我苏家的孩子呢。”
云起道:“行啊,把孩子他爹给我。”
苏林海哑口无言,门外通报:苏南音大人到了。
云起道:“你们苏家倒是齐心保这个女人啊。”
苏林海道:“没办法呀,吴三公主出事了,麻烦的是苏家。”
苏南音在帘外站立,云起气若游丝地道:“苏太傅光临,原谅本宫有伤在身,有失远迎。”
苏南音道:“听闻殿下受伤了,臣甚是忧心,殿下乃社稷之栋梁,请殿下保重身体。”
云起没说话,良久似乎很烦闷地吐出一口气,道:“冷牧再要强也终是女子,这身上的伤能好,可这心上的伤……大人能体会么?”
躲在屏风后的苏林海差点笑出声,这女人拐弯抹角不过要的是他家大哥。
苏南音欲言又止,最终道:“云锦是我儿,我这些年已亏欠他太多,今时今日不愿再强迫他做任何事了,殿下的念想臣无能为力。”
云起冷笑道:“大人这悔意来得迟了些。”
苏南音道:“臣,不愿意看着那孽子再疯一次。臣情愿他一无所成,也不愿再见他为人所骗,疯疯癫癫。”
云起一把扯开帘子,怒道:“欺骗?就是因为你们,因为你苏家,他一次次以身犯险,以色侍人,想爱不能爱,想恨不能恨。云庄我养他十年……”
“所以,殿下觉得我儿是你豢养的男宠或是宠物么!”
苏南音激动地打断了云起的话,看着苏云锦三年时间行尸走肉般,这个只为权利奔波的父亲终于恻隐。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接近这个女人,这个不知明天在哪里的亡命之徒,叛国、造反,他苏家不能与这样的人结交。
云起愤怒地将拳头握紧,终于缓缓松开,盯着苏南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这辈子,上天堂固然好,可就算下地狱,苏云锦都得陪我一起,无论我把他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