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题

自那天见面后，凌霄又一直忙于骑士团的工作，染辞也没因毕业考的事来找他，反而把副团长卡亚利叫去了教堂。

叫一个身为王子的副团长而不叫他这个团长，果然染辞对自己还是有成见的。

今天卡亚利去了教堂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一捶捶在了放置花瓶的置物架上，花瓶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不负众望地摔在地上碎了。

凌霄淡淡道:“损坏公物，副团长罚款加倍。”

卡亚利:“……”

卡亚利:“连你也欺负我！”

凌霄道:“怎么？还有谁敢欺负你？”

卡亚利愤愤不平道:“染辞！除了他还能有谁，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货色！”

凌霄:“……”

卡亚利又道:“那个臭小子，三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亏我以前还对他那么好，一找我就给我安排工作！话说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这次主考官是那个臭小子啊？”

凌霄道:“忘了。”

卡亚利:“这也能忘？你不是喜欢他嘛？”

凌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他？”

卡亚利嘚瑟道:“凌羽给我八卦的。”

凌霄冷淡道:“哥哥跟你开玩笑你也信，果然你属于容易被人拐跑的类型，难怪陛下没有划分管辖区给你。”

卡亚利:“……”

“我觉得吧，我要是有个管辖区，肯定也比我二哥管得好。”

凌霄闲聊完了，问道:“染辞让你干什么？”

卡亚利突然嘤嘤嘤地不说话，凌霄顿时明白了:“他让你别跟我说？”

卡亚利点头。

凌霄突然之间也很想砸一个花瓶，用骑士团的人不经过他这个团长的同意就算了，居然连分配了什么任务都不告诉他这个团长，敢情他这个就是个摆设？

凌霄默默地在心里给染辞记上一账，虽然他们现在应该还处于冷战时期，不过这并不影响凌霄记仇。

毕业考当天，凌霄一大早就领着骑士团的团员进入了斯库学院，斯库学院还是老样子，进入大门后远远地就可以看见礼堂的位置，礼堂门前有一个大湖，还被不知哪一任院长起了个美名:碧落湖。原因是湖边的景色在夕阳西下时最美。

湖边是草地，草地边缘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把长椅，礼堂门口的那个长椅就是凌霄第一次与染辞见面的地方，也是三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魔法史，主要偏向于记忆背诵，比较枯燥乏味，进入学院就可以看见草地上，大树下，零零散散地分布着的学生在拼命背诵。

凌霄觉得既然主考官是染辞，染辞肯定能整出些让考生发疯的考题出来。

那些学生见骑士团进来了，个个都兴奋起来，跑来围观，多数是女学生，毕竟凌霄和卡亚利的颜值还是很吸引人的。

院长暗星和之前凌霄在会议上看见的那个白发紫瞳的副考官出来迎接他们，这次那个副考官有戴身份牌，上面写着名字:索西斯。

索西斯带着卡亚利那一队去了分考场，暗星则带着凌霄那一队去了主考场。

凌霄环视了一下四周，一圈过后正对上了暗星的视线，暗星笑了笑，道:“小染在换衣服，主考官的身份一般不对外公开，带上面具后的他名字叫见初，别叫错了。”

凌霄:“这名字……”

暗星垂泪道:“当初我捡到染辞时还以为他是女孩子，事先取的名字是见初，谁知长得那么好看是男孩子，无奈之下才给他改了个名。”

凌霄:“……您辛苦了。”

场外监考处是一个简单的室外布置，只有一张长桌，一把椅子，安置在学生考完试后从主考场和副考场出来后的必经之路上。

染辞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他们，他和别的副考官穿的一样，一身教堂最喜欢的白衣，宽大的披风将他修长的身材遮挡，平时喜欢拢在左肩上的长发也松开披在肩上，戴着白色的面具，为了不暴露身份事先已经把蔷薇戒指取了下来，用着女王分发的万能魔法石。

所谓万能魔法石，即谁都可以使用，但时间只有两天，正好是考试的时间。但这种魔法石也有缺点，就是威力不强，用来对抗什么人的话，必输无疑。

凌霄看见染辞，总觉得这人把脸遮了也还是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到哪都这么耀眼。

凌霄毫不生分打招呼道:“见初。”

染辞明显一僵。

暗星哈哈笑道:“小初，人我给你带来了，好好工作，我去副考点了。”

染辞把暗星目送走了，坐回了专属于他这个主考官的椅子上，对身后的凌霄道:“今天你的任务是配合我的工作，如果可以，我可不想用那个破烂的魔法石。”

言外之意就是，你用你的魔法石配合我呗。

凌霄:“……我知道了。”

凌霄的魔法石是骑士服左肩镶嵌在团徽上的深绿色宝石，凌霄用魔法与场内的副考官的魔法石联通，两个考点的监控画面出现在了半空中。

染辞赞道:“果然画质都比那个破烂魔法石联通后清楚。”

第一场考试开始，考试时间共三十分钟。

凌霄看见画面上考生纷纷入场，考试的钟声响起后，凌霄无意中发现染辞在笑，这样的笑容让凌霄有种不好的预感，为里面的考生捏了把汗。这才第一场考试啊喂，染辞不会出了什么变态题目吧？

考场内，一个巨大的黑色圆柱在考场中央发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是黑字，还是魔法咒文……谁看得懂魔法咒文啊？！连凌霄也是一知半解，更何况那些考生！

考场内的学生面色发难，连考官也有些不淡定了，凌霄觉得这里面有些奇怪，总觉得染辞的题目中肯定还有玄机。

这边凌霄还没说话，染辞的万能魔法石忽然闪了起来，染辞将它拿起，卡亚利立刻破口大骂:“你在搞什么？！你是想让今年的考生一个都毕不了业了是吧？！我就问你那天书你看得懂吗？！”

染辞还没答话，那边又传来索西斯的声音:“殿下，火气别这么大，见初的题目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染辞轻笑道:“殿下别急，毕业考考的可不仅仅是知识，我觉得对于考题永远简简单单又枯燥无味的魔法史来说，心理和品德更重要，这不正是学习魔法史的初衷吗。”

摆在桌边的十五分钟沙漏滴完了，染辞切断了与卡亚利的通话，让凌霄把魔法石调成扩音器，以便声音能传达道考场的各个角落:“各位考生，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但你们当中仍没有人答出一道题，现在降低难度。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请各位考生认真聆听。两场场考生共一百零八人，考题一共一百零八道，每人只需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对一道题即可通过本轮考试。考试时间还剩十五分钟，请同学们抓紧时间。现在，变换考题模式。”

染辞回头看向凌霄，一把抓起他的手，带领他操纵着魔法石，考场内，黑字组成的圆柱散开，在不同的考生面前打转。

这也叫降低难度？考生眼睛不得全花了？

染辞坐回了椅子上，轻声道:“眼睛，总是喜欢欺骗它的主人。”

凌霄有种被鄙视了的感觉，和小时候一那样不爽，他看向了考题，十几秒后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坐在他面前的染辞。

呵，真不愧是染辞。

竟将考题藏在不同的魔法咒文中，迷惑人的视线，改变人的定向思维。这场考试，应该叫做“找考题”。

在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的压力下，还有谁能冷静下来好好的观察题目，而不是去理解那根本看不懂的魔法咒文？

染辞在魔法的加持下，全神贯注地看着考场的每一个考生，谁最先找到玄机，谁答了几道题都被他记录在内，打出了一个临时分。

十五分钟后，考试结束，从考场出来的考生有些欢呼雀跃，有些愁眉苦脸快要哭出来了，甚至还有考生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考题也能这样出！？”

染辞办事的效率不是一般高，他等考生们讨论抱怨完对考题的不满后，才开始说话:“本轮考试结束，下面我来宣读通过考试的名单。宣读完后，任何考生有不满或疑问可以现场提出。”

一连串的名字下来后，听过第一轮考试的学生共有七十三人，共削减了三十五人。

凌霄有些吃惊，第一次见魔法史考试削减这么多人的。

这时不满的考生出来了:“为什么没有我？！我明明也找到了题目答了题，魔法史这么简单，不可能全错！”

相比考生的激动，染辞就淡定得许多:“你答了多少道题？”

哪位考生自信满满道:“六道。”他觉得自己很厉害，找到了六道隐藏考题，有些笨蛋可是一题都没找到。

染辞笑得无比温柔，目光却冷了下来:“我说过的吧，考生共有一百零八人，考题只有道一百零八道道，你多答了五题，就意味着有五个学生要因为你而不能通过考试。学习魔法史，为的是修身养性，急功近利、斤斤计较，统统出局！”

又有考生提出疑问:“主考大人，可我答了三道题，却也通过了考试……”

“我设定的最多可答题数为三题，孩子总还有点好胜心，我能理解。”

之前那位考生又不满道:“多的的多就是贪心，多答得少就是好胜心，你凭什么以答题多少来判定一个人？！”

染辞没有说话，他们都以为染辞被考生的问题噎住了，可染辞是谁，染辞从披风内侧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封密信。

凌霄认出了那是女王让自己给染辞的那封。

染辞把信里的应允书展开举了起来，道:“这是陛下钦赐的读心魔法应允书，只布在考场内，并且充分考虑各位的隐私，只能读到有关考试的内容，仅凭这一点，我就能判断你们的心理。”

染辞看向了那位与他抬杠的考生，道:“其实不用读心术，当你第二次站起来与我理论时，就已经证明了你的浮躁，你还是在学院里再学习一年吧。”

有考生再次提出疑问道:“主考大人，可我一题也没答……”

染辞忍不住笑了:“别紧张，你们每个人答题的过程在我眼里都一清二楚。你找到了题目，就已经符合通过考试的标准了，我相信能参加毕业考的考生，魔法史知识都不会差。等你们真正长大，就会发现并不是所有考题都会有一个答案。”

凌霄看着染辞，感觉自己也被他上了一课。

染辞看向全体考生:“谁还有疑问？”

考生们都默然不语，染辞颇为满意，终于可以下班了，宣布解散后，染辞去换衣服，凌霄继续护送着考生回学院休息。

等凌霄忙完了，染辞也换好衣服回来了，正好遇见凌霄。染辞要去教师办公楼交考生资料，凌霄要去教室办公楼把监控拿回去给女王，因此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走在了一起。

好在教师办公楼不远，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一头浓密的白发和浓密的白胡子，戴着一副老花镜，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

凌霄和染辞一前一后的上去扶着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魔法史老师，衣伊·尹。

染辞是他看着长大的，与染辞比较亲近，染辞对他也没大没小的，直接道:“臭老头，你还没退休啊？”

凌霄一愣，染辞还用着“臭老头”这个称呼啊，莫名有点怀念。

衣伊也早习惯了他这么喊，道:“听这声音……你是染辞吧？哎呦我这眼睛度数又得换了，旁边这位是谁？经常和染辞在一起的那个仪家的孩子吗？”

凌霄应道:“是我，尹老师。”果然这个学院的人都觉得看见染辞必会看见凌霄，看见凌霄必会看见染辞呢。

“我几年前就已经退休了，本以为染辞你这家伙有空会回来找我，陪我这个臭老头聊聊天，结果三年来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说说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染辞抗议道:“我是真没空啦。”

衣伊拍拍他的手背:“以后记得，出门在外，多写点信回来，别老让我们这些老东西为你担心。”

染辞道:“我知道啦，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退休了吗？”

衣伊笑道:“我来学院监控室看看今天这场魔法史考试，果然没白来啊，那个主考官是个人才呐，真是大开眼界，考完试后还给那些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上了一节课，真是太精彩了。”

染辞张了张嘴，凌霄差点以为他要自曝主考官的身份，不料染辞只是微微一笑，道:“您喜欢就好，爷爷。”

听到这个称呼从染辞的嘴里出来，衣伊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这个臭小鬼终于知道哄我这个爷爷开心了，成天‘臭老头’地叫多不像话。”

染辞不满道:“那您也别总是叫我‘臭小鬼’啊！”

凌霄一直都觉得染辞很幸运，被人抛弃在了寒冷雪地中，却找到了一个更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