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下）

桃夭拍拍苏枝的肩说道：“你且在外候着，今日我来代替你上课。”

苏枝脸上阴晴不定，正要开口，却是被桃夭用食指轻抵住嘴唇。

“你是我的跟班。”女孩眨了眨眼。“披风借你，你只要披上，一次便可以隐身一个时辰。今日你休息就是了。”

在苏枝的眼里则是另一番景象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此时可不是桃夭，就是自己本人啊。这看起来颇为怪异。

桃夭转身就要走，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慢慢靠近苏枝，眯眼微笑。

苏枝明白这丫头又要做坏事了，心头便是一惊。

“闭上眼睛。”“你。。你要干什么？”“闭上眼睛就是，我不害你。”

男孩再次闭上了眼睛，等到他再次睁眼时，桃夭正绕着他转圈，细细打量。

“不错啊。原来我自己这么好看啊。”假苏枝发出爽朗的笑声。

苏枝心中大呼不妙，低头打量自己。原来是自己成了桃夭的模样。他当即气的跺脚，指着“自己”说道：“你说自己是神仙，神仙就做这种作弄人的事吗？！”

“苏枝”看着“桃夭”因又气又急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便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但很快恢复如常，走上前去抱住“自己”，轻抚绾发，在苏枝耳边安慰道：“就一天而已。我还没体验过人间的学堂呢，你就让我试试。”

苏枝的眸子中已经是噙了泪水，眼角泛红，听了桃夭的话，便是抑住了眼泪。

“就一天，你劲头过了就赶快把我变回来！”

桃夭笑着答应下来。

暂别苏枝后，化作苏枝模样的桃夭回到学堂，到座位上有样学样地跪坐着。她眼光扫过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随意翻了翻书，觉得有些无聊，便趴在睡桌上小憩。

“苏枝。———苏枝！”先生喊了一次苏枝的名字，发现无应答，便是提高了声调。全屋的弟子都听了个清醒，连那些昏昏欲睡的都吓得睁大眼睛，低头看着书上的墨字。

“嗯？”桃夭慵懒地抬起头，习惯性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但在教书先生看来，自己的小弟子竟敢挑衅自己，脸上便现出愠怒之色。

他强压火气，拿起戒尺，扶桌起身走向桃夭所在座位。

“起来。”先生面色铁青，脸上遍布阴云。

桃夭轻轻起身。抬头看向先生。

“先生喊弟子起来，是为何事？”她开口说道，瞄了一眼先生手里的戒尺。“这样的板子打手心，怕是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吧？”心中暗想到。

“你，手掌伸出来。”先生见弟子神情毫不在意，心中怒火更甚，手中戒尺攥的更紧。那木尺子似是要被捏碎一般，发出嘎吱声。

“先生，可否告诉弟子，您这是要做甚？”

桃夭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对目前局面毫不知情。

先生顿时恍了神，压低声音说道：“你身为学生，在学堂却不听课，伏在案上打盹，是何道理！？之前迟到我谅你初犯，只打你两下手板，你如今又犯学规！身为学生，不尊师重道，快点伸出手来，你又要受一次戒尺！”

先生最后语速越来越快，压迫感十足。学堂里小弟子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此时的先生活像一只炸毛的狸奴。

“先生，我并非不听课。我看了书的，只是后来我觉得书中的东西实在过于无聊迂腐。”桃夭面色平静，面对面前高大青衫男子的压迫，如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你！这书上的每字每句都是圣人的真言训律，是我们读书人的大道真理，你居然说迂腐！我今天不罚你，你怕是要翻天！”教书先生气急，作势要打。

“你快点向先生求饶啊！你看看你都说了什么糊涂话！”一道声音传入桃夭脑海，桃夭并未作回复，只是淡淡一笑。淡淡说道：“先生你此时的所作所为，才是对孔圣的大不敬。”

教书先生拿着戒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满是震惊。一来是看小弟子面对戒尺处变不惊，二是被“大不敬”三字打乱了心神。

看先生停止了动作，桃夭便继续说道：“孔圣毕生，以仁字为要，且他老人家讲求因材施教，有教无类。先生现在却是要打我，这莫不是忤逆了圣人？”

“你！”教书先生一时语塞，脸上肌肉剧烈抽动，胡子似乎也震颤了起来。

“我说圣人所言有迂腐无聊的地方，又有什么不对？孔圣是千年前的人，即使是东海南洋长寿的老龟，昆仑北海的飞鸟异兽，也难活千年之久吧？”桃夭对先生挑眉，继续说道，“先生莫没有听过两小儿辩日的故事？即使是在孔圣生活的时代，他的智慧尚且不能为三岁的孩童解疑答惑，怎么能说孔圣的话就是真理大道呢？这不是很荒谬吗？”

教书先生的胸口剧烈起伏，拿着戒尺的手不住的发抖。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你且坐下。”

“谢过先生。弟子所言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先生指正。”桃夭尽力模仿毕恭毕敬的弟子形象，但话语中仍然带着一丝得意。

教书先生也不理她，慢慢回到讲座。

“诸君，”他说道，“苏君方才的言论颇有一番道理，但我还是希望大家明白。”先生转头看向桃夭，“我希望大家明白，尊师重教的道理。若想步入仕途，还是要遵循圣人之道。”

桃夭用胳膊撑着脑袋，吐了吐舌头。

“你个小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还顶撞先生！不过。。”

“不过什么？”

“你的歪理邪说倒是挺有意思的。”

女孩忍俊不禁：“原来你们成天学的尽是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早知如此我就不替你听课了。”

“你先听课，我去桃林那边小憩一会。几个时辰后你也就可以放课了。”

苏枝语毕便没有再多说话。桃夭继续百无聊赖地听着先生讲课，不知不觉一阵困意袭来，桃夭逐渐失去意识，进入梦乡。

“嘀嗒…嘀嗒…”一滴滴水珠落在桃夭的额头上，桃夭艰难地睁开眼睛，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剧痛，直叫人肝胆俱裂。桃夭的小脸上满是惊惧。“这是哪里？我怎么，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左右张望，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寒气从四方袭来，深入骨髓。桃夭下意识想要举起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厚重的铁链锁住，铁链延伸到周围的黑暗里，看不到头。她低头看向下方，脚下似乎是一处冰寒潭水。

“这。。这是谁的脸。。”水中的人脸瞪大眼睛，满眼的惊惧之色，那是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