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时,才是黑暗中最暗最冷的时刻。
琉璃感到似乎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完全睁不开一点,大脑也感受不到身体其他部位,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唯一剩下的知觉只有冷,那是一种直浸灵魂深处的寒冷。但奇怪的是,她不觉得自己会死,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线,死死地拽住她,不准她往阴间飞去。
身体仿佛飘入虚无之境,这方看不到边界的天地里,除了寒冷,空无一物。似乎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让她要挣脱掉束缚,向唯一能隐隐感知到的热源靠近。
这时身体变得轻飘飘了,她开始担心,若是此时吹来一阵风,定是要将她吹散掉的。不过她现在并没有感受到风,或许是上天眷顾不曾起风,或许是微风不劲,以她现在的微弱感知能力不足以察觉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好像碰到了一个东西,热气腾腾的,柔软而坚实。她俯身贴了上去,瞬间觉得那股刺骨的寒意被消除不少。温暖又熟悉的气息让她从身心到灵魂都觉得舒服而依恋。
身体迫切地想要更多,她软软地缠绕在这股温暖之上,无意识地张开嘴,像个待哺的雏鸟般吮吸着这温暖的气息。身下之物越来越燥热,她却仍觉得不够,双腿缠的越来越紧,只恨不能与之深深契合到一起,不能互相交融,予取予求。
一念天堂,一瞬逍遥。这处热源越来越滚烫,她的体温也越来越高,意识越来越模糊,似乎下一秒就要在这极致的快乐之中堕入地狱,此身消逝,无怨无悔。
就在这时,卧室的大门被砰然踢开,白衣女子神色焦急地朝这边跑过来,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只急声呼唤:“主人!”
琉璃却觉得自己被那股开门掀起的风伤到,一时间体内气息愈发紊乱,更死死地紧抱着热源不肯放手。
男人摇着轮椅跟在其后,缓缓自门口过来,见状暗道不好,双手合十,手中蓝色幽光乍隐乍现,仿若大海深处的潮汐,他神色微凛,长袖猛地一振,一股强大的气流将琉璃卷入其中。她只觉自己猛地打了几个转,晕头转向地,好像被猛地打入了一个沉闷的盒子里,闷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亭奴!你快救救我主人!我感觉到他的情况比一个时辰之前更不好了!”
来人正是司凤灵宠小银花和鲛人亭奴。
庆阳城一别,有生辰蜡的六人快行入山,柳意欢不舍庆阳繁华,既没有生辰蜡,便仍留在城里醉心玩乐。小银花却因为担心司凤他们,在庆阳呆了几天后实在坐不住,便推着亭奴慢慢往青木镇而来。司凤在不周山里面她自是没有办法,方才出来之后,才叫她突然感应到司凤竟然生命垂危。
亭奴眼见司凤满身热汗,脸上露出奇异的红光,探查一番后温声道:“你且莫急,方才有人替他传了太多纯元真气,此人虽内力深厚,但人类的法子毕竟不适合他,真气此时堵在他的心口运转不周,离泽宫可有法子能救他?”
小银花闻言眼神有些闪躲,迟疑道:“我先替他开两个印吧。”
亭奴见她转身揭开司凤浸满血的外衣,抬起他的胳膊露出肋下,只见柔软的腹部之上,两侧都嵌着三颗黑色的珠子,非金非玉,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文字。随着小银花的施法,靠近腰腹处的那两颗黑珠微微跳动,竟似活了一般,鼓鼓地要跳出来。
小银花攥住那两颗珠子,缓缓往外拔,其下竟带出五六寸长的银针。肋下是要害,常人将东西钉在这里,无疑是找死,何况是这么长的银针。
饶是亭奴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免不得惊奇地盯着看。待到她将两根银针都拔出来,上面居然没有一丝血迹,低头再看司凤腰腹间,居然也没有一点痕迹,就像那里根本没有插过银针一样。
小银花见司凤骤然平复了气息,一下心中担忧卸去大半,这才转过头心虚地看向亭奴。
亭奴只微微一笑,不做言语。
小银花深觉他见识深不可测,正纠结要不要问他知道多少,亭奴善解人意地开口:“他现下是没什么危险了,那边的琉璃姑娘方才魂魄离体,如今看着情况更为凶险。”
小银花连忙跑到琉璃身边,粗略地探查一番,却没有发现外伤,不由得惊奇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魂魄离体?”
亭奴施法安抚着她刚刚被强制打回去的不安分的魂魄,又看向那边沉睡的司凤,呆呆地喃喃道:“原来如此……聚合离散,皆是天命。”
小银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焦急地询问:“亭奴,她怎么样?我们现在怎么办?”
亭奴放空目光,盯着琉璃,轻声道:“她如今急需灵宝镇住四散的灵力,这附近多生櫰木,你不妨去试试,看看能否寻到万年櫰木的果实。”
小银花领命急急忙忙地出门寻找万年櫰木果,亭奴又深深地看向琉璃与司凤二人,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