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别来无恙

弥留之际，苑苑抬起颤抖的手抚摸上黎寂的脸，鲜血刺痛了她本就已经碎裂的心脏，她含着泪抚上黎寂的鲜血淋漓的右眼。

苑苑…先生，您的眼睛最是好看，为了我不值得，苑苑只求您在…在我死后不要难过。

苑苑您以前总…总是不告诉我，与您交集是有代价的，不过…苑苑知道了您的规矩，好像您帮我取心头血，我…我还没有给您报酬……

苑苑那…那我……我在此向天发愿……死后灵魂融入您的右眼，不求赎罪，只求…做您的光明，指引您看清前路……没……没有了我这种欺骗您的人，您的目之所及…定然是金灿灿的………

黎寂怔怔的看着苑苑，他竟不知道苑苑与他说了这么多，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金瞳竟是苑苑所化，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右眼，胸中传来剧烈的刺痛，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然旧时的黎寂只垂着头，右眼失明一片黑暗，左眼被泪水模糊视线，他看不清苑苑，只觉耳边有她的声音，可自责与悲痛让他饱受折磨，微弱的轻语传入耳内，告诉他不可爱上其他人，更不可再帮人取血，她不愿世上再多任何一位痴心女子负心汉，其意全然与苑苑所说不同，仅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苑苑自知自己大限已到，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灵魂即将脱离躯体，她拼尽最后的力气仰头吻上黎寂的眉骨，在他满是血渍的右眼留下最后也是第一吻，苍白的唇变得妖艳又极值夺目，宛若芙蓉花瓣点落朱唇。

苑苑先生…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我走以后……就让我做您的眼睛…陪您……看遍每个秋春冬夏吧……

这是苑苑凑近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旧时的黎寂自然没有听见，可现世的黎寂听的一清二楚，他哭的失了声，跪在苑苑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头压的很低，双肩微微耸动，右眼下悄然滑落一滴泪，里面有点点金闪。

黎寂…苑苑……苑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么久才知道真相，对不起忘了你陪着我，对不起救不了你……对不起………

苑苑安稳的睡了，躺在她最爱的人怀里离开，灵魂化作一束流光飞入黎寂眼中，将他黯然失色的瞳孔点亮，给了他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爱，连同现世的黎寂眼中也闪烁起微光。或许她离开前是没有遗憾的，只是属于她的爱来的有些晚，但于她而言，遇见过，喜欢过，便不负此生了。

黎寂终于知道了自己金瞳的由来，原是在那令他生不如死的一天，苑苑以生命对他的祝福……

他不知道的太多，例如不知苑苑爱她，例如不知自己荒谬，例如自以为守着她的承诺，却不知从始至终都是他错了。

………

……

白雾四起，一只温暖的手将黎寂从过往拉扯回来，眼前的朦胧渐渐清晰，手腕上握着的手，那是琦玄。

绮玄三爷？三爷？

绮玄您都看到了吧？

黎寂……

黎寂反应了很久很久，才从悲伤中回神，他定定的看着琦玄，苑苑的眼睛和她很像，一样清澈无辜。

情不自禁黎寂抬手轻轻触摸自己的右眼，仿佛一下子释然了，他抹掉坚强的的泪痕，不由得对着琦玄温和一笑。

黎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苑苑一直都在我身边？

绮玄其实这故事是酒馆的老伯为我们讲述的，请您不要怪他，刚开始我们我并不知道真相，可就在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姐姐发现了这个秘密。

雪玄微微一笑，上前半步，略施神力后，便见黎寂身体周遭起了变化，他的金瞳里流淌出华光，金光灿灿在众人面前凝成一道若隐若现的俏丽身形，最终身形逐渐真实。

黎寂呆住了，他木讷的看着眼前对他笑眼弯弯的女子，整个人如同被灌了铅一般重，就那么看着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苑苑先生，别来无恙…

黎寂……苑…苑苑？

绮玄是的，我的姐姐是上古神尊，神法泽护三界，我们到时她便意外发现，因为古神难以抑制的神泽，和此地天灵地灵的气息，让一女子精魄现身。可她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开你的身边，仿佛有千万无语要与你诉说。

绮玄出于好奇，我的姐姐探究了一下女子的来历，才知道她就是苑苑，而你们之间的一切她自然都知道了。

绮玄很抱歉，不该窥探您的隐私，但是能够解开您的心结，让你们以这种方式重聚，也算得上圆满吧。

黎寂凝眉，转头看向苑苑，苑苑再次对他笑了笑，并轻轻点头示意黎寂，琦玄说的都是真的。

苑苑先生，这么多年我看着您陷的越来越深，我无能为力，多亏神尊与这位小妹妹帮忙，我才能再见您一面。

苑苑别再为难自己了，苑苑从来没有怪过您，此生苑苑能得先生青睐，已经心满意足，只愿先生往后岁月静好，身体无恙。

黎寂含泪望她，僵硬的四肢终于恢复行动，他忍不住抱住苑苑，感受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此刻心里终于有什么压的他喘不过气的东西被彻底放下。

黎寂是我错了，这一错竟是百年。

黎寂不过…神尊，您既然可以让我苑苑的精魄现身，是否有办法帮她恢复肉身？算我求您！

说罢，黎寂竟为了替苑苑求得身躯双膝跪地，眼中诚恳万分。

只是雪玄皱了皱眉，并非她不愿成全，只是因为我苑苑的肉身经过百年早已经化作黄土，要恢复是绝无可能的。

雪玄你先起来，并非本尊不肯帮忙，苑苑身躯已然腐朽，灵魂又融进你的右眼，现在与你本是一体。尽管本尊倾尽一成神力也才能换她精魄现世，虽没有肉身，却可与你在此作伴。

苑苑先生不要为难神尊了，如此不也很好，苑苑要做先生一辈子的眼睛，生生世世陪着先生，如此，我们便再也不会分离了。

黎寂也罢，多谢神尊。

既然已经说明，黎寂也不强求，苑苑能重新回到他身边已经是上天垂怜，他不奢求更多了，现在只想和我苑苑永不分离。

不过，转念一想，黎寂沉思片刻，忽然看向琦玄。

黎寂姑娘，你与神尊有恩于我，我黎寂也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只是取血之事，如今的我怕是真的爱莫能助。

绮玄这……

雪玄为何？

黎寂显得有些为难，思索良久才抬起手臂，将袖子挽起，手臂上露出一条惊心动魄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疤，但还是不难看出已经伤及骨头。

黎寂这伤是苑苑离开我不久，我痛心之下所为，我取了自己血肉炼制成蛊，服下之后才麻痹了自己的心神，是当初为了提醒自己一辈子也不能忘记苑苑因何而死。

黎寂而这伤也导致我留下症疾，拿不稳任何物品，更无法拿稳刀具，取血事关性命，黎寂不敢以此做赌。

本以为替黎寂解开了心结，心头血定然能拿到，却不成想到头来它还是会失望，琦玄低下头心跌入谷底，一旁的天穹看了也心中不忍，不禁搂住他丫头的肩，以做安抚。

天穹小鬼……

绮玄天穹爹爹，我是不是走投无路了？

她仰头，通红的双眸一瞬间便含满了泪水，她隐忍的声音里充斥着假装坚强的泣音。

琦玄无助的声音让人听了揪心，苑苑也不由得为她难过，虽不知她为何一定要取血，但苑苑知道取血定是为了心上人，看琦玄如此悲伤，苑苑实在不忍心。

苑苑先生，若是我没有记错，那个办法是否也能取血？

经过苑苑提醒，黎寂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蓦地笑了，活了几百岁的人记性差上一些也可以理解，当初刚遇见苑苑时，他可是大疆最厉害的巫医，不仅医术精湛而且善用蛊术，记得一次他与苑苑整理医书时，偶然看到了他很久很久之前写下的一本关于蛊虫的书。

黎寂眼前一亮，突然道。

黎寂对了，或许还有法子，年少时我跟随师父曾习过入心蛊之术，只是那时年岁尚小，对此术不曾上心，后来也就渐渐忘记了。

黎寂我常以医术剖心为人取血，却忽略了自己也是巫师，只要我找到那本年少时记录入心蛊的书籍，便可制出入心蛊。

黎寂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有了入心蛊便可轻易取出心头血，只是入心蛊取血虽然对修仙者没有性命之忧，但有利有弊，一旦入心蛊入体，中蛊之人如受万蚁噬心之痛，轻则散掉半数灵力，重则灵根废除永不能修习法术。

绮玄没关系的！

绮玄我可以！三爷，您一定要帮我找到炼制入心蛊的方法，拜托了！

琦玄听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她连死都不怕了，又怎么会怕什么噬心之痛，法力什么的更不是问题，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何况琦玄曾亲眼看过柏麟承受反噬之殇，想必比起他的痛，这噬心之痛根本算不得什么。想到柏麟，琦玄心底更加有了力量，无论多痛，多苦，总会有一个人在她成功之后加倍补偿回来的，她相信柏麟不会让她白白受苦。

黎寂好吧，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我们这就去找找，你们先进屋歇息，等我好消息。

说罢，黎寂牵着苑苑将三人迎近屋里，随后便跑到书架边翻找。

琦玄耐不住性子，坐了一会儿着实难安，起身过去，问了书名后帮他们一起找，而雪玄和天穹也没有闲着，见琦玄过去他们便也一起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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