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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崖

颜清玉

颜欢在宴霁和楚澈的护送下平安回到了景梁,颜凌迟的事情也早已被景梁百姓所知晓,他们纷纷来相送,毕竟颜凌迟在景梁口碑可是很好的,如果哪家有困难,颜凌迟会用自己的银钱给他们扶贫或者教他们一项能维持家用的计能,所以景梁的百姓多数是商贩或者是懂得经商的人,如今颜凌迟倒台了他们必得前来相送,虽然他们心中有愤怒但是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他们敬重颜凌迟却也不敢和朝廷对抗。

颜欢将父亲的尸首带回颜家,颜府中的人无一不悲痛,千无霜日日守在夫君的棺椁前以泪洗面。

颜欢来不及悲伤,颜府上下许多事务都需要她去打理,还有爹爹的后事也需要她亲自操办。

宴霁刚到景梁没几天宴太傅就家书一封让宴霁回去,宴霁本想等颜欢处理完后事才回去的,可现在他是宴家家主,有许多事务都等着他去处理,他不得不回去。

颜欢似乎是看出来了宴霁的为难她淡淡的开口道“回去吧,回济清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吧!”

宴霁不放心的看着她道“那你……”

颜欢“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你回去吧!”

宴霁“有什么事情记得写信给我,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从前颜欢对他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他,现在就让他做她最坚强的后盾吧!

颜欢冲他勉强的笑道“回去吧!”

在他转身离开时她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经过楚澈身边的时候宴霁低头对楚澈道“替我照顾好她!”

楚澈看了宴霁一眼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宴霁“那就多谢了。”

楚澈“我和阿颜是朋友,阿颜的朋友也就是我楚澈的朋友,所以你不必跟我说谢谢,况且照顾阿颜本就应该是做为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

宴霁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楚澈走过来拍了拍宴霁的肩膀道“回去吧,马车已经来了。”

宴霁看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马车纵身跳了上去。颜府门口颜欢目送着那辆越走越远的马车直至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颜府上下都挂满了丧幡,颜欢一身丧服的跪坐在灵堂前替自己的父亲守灵。

她腰杆挺的笔直,仿佛是要抗起颜家的重任,三千青丝也随意的披散在肩后,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好像她的眼泪在那天的刑场上就已经流干了。

楚澈一身素衣的伴在她身旁陪着她。

千无霜回屋去梳洗打扮一番,明日颜凌迟便要下葬了,她说她要让爹爹看最后一眼她最美的样子,颜欢同意了便让娘亲回屋去准备了。

只是到后半夜的时候颜欢才心生疑惑,娘亲准备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而且今夜是给爹爹守灵的最后一夜娘亲不来也说不过去,她缓缓的站起身许是跪久了站起来头竟然还有些晕眩,腿也有些麻木,楚澈在一旁及时扶住她。

颜欢道声“谢谢!”

楚澈问“阿颜你怎么了?”

颜欢喃喃自语道“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转头对陈叔道“陈叔你快去看看我娘!”

陈叔点点头便急急忙忙的向千无霜的院落跑去。

颜欢待腿恢复了知觉便也向千无霜的院子赶去,等来到的时候陈叔已经在屋外急得满头大汗,颜欢出声道“陈叔!”

陈叔看向颜欢急忙跑过去急道“小姐,夫人把门锁了。”

颜欢“!”她冷静的吩咐几个家丁道“把门撞开!”

几个家丁一拥而上的去撞门,在撞了五六次的时候门终于被撞开。

颜欢率先走进去一抬眼便看见悬挂在房梁上的千无霜,她惊异地瞪大双眼身体抑制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最终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陈叔急忙吩咐道“快把夫人弄下来。”

颜欢低着头眼神阴郁道“娘亲!”

陈叔想出声安慰几句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出“节哀顺变”这四个字。

楚澈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颜欢在地上坐了好久好久,久到来提醒颜欢天快亮的时候,颜欢才木然的回过神来。

陈叔询问颜欢要不要给夫人置办一口棺材,颜欢摇摇头吩咐一旁的丫鬟给千无霜好好打扮打扮,她要将娘亲和爹爹合葬在一起。

本来颜凌迟是要在今日下葬的可是因为突然来的变故只能暂时搁置。她也对外宣布千无霜突然离世的消息。

众人无一不惋惜,从此若大的颜府便只有这小女儿一人抗起。也有人说颜夫人用情至深才会选择丢下女儿选择殉情。每每提起世人只有哀叹和一声声惋惜。

搁置了三天颜欢才选择重新下葬,只是棺木里又多了一具尸体,两具尸体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永远的沉睡在这里。

颜欢一身孝袍缓步走在前头,耳边传来刺耳的唢呐声,天上漫天飞舞着纸钱,终于她停下了脚步,风水先生在一边提醒可以入葬了。

颜欢这才跪在地上看着棺椁渐渐的被土掩埋,直至堆起一个坟包,她才哭着道“爹,娘!”

她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此后爹娘便永远的沉睡在这里再也醒不来了。

颜欢浑浑噩噩的走到祠堂,她将两个新的牌位放了上去,望着面前三个牌位颜欢眼角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仅一夕之间,她双亲故去,此后颜家便只剩下她一人了。

空荡荡的颜府内再也寻不到当初那其乐融融的景象。

陈叔此时递给颜欢一封信,颜欢接过信打开里面是千无霜的字迹,只有简短的几行字“欢儿原谅娘的自私,娘随你爹去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颜家。”

颜欢看完信又将信封重新折了起来。

不日颜欢便对外宣布她将正式成为颜家家主,颜欢!

她想到爹爹在牢里跟她说的那些话,许長渊会对颜家下手。颜欢叫来陈叔将府里面的伙子都叫到前院来,按照每月的工钱一一发放,甚至有些不够生活的颜欢还对给些银两。

府里的家丁都互相看看,很疑惑都还没有到发放工钱的时候,家主这时候发放月例是要做什么?

颜欢严肃的看着他们郑重道“你们也知道我爹爹做的事情触犯了朝廷,我怕这件事会牵连到颜家,所以大伙们你们该走的都走吧,我给你们发放的这些银钱足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届时你们自己找份工或者有手艺谋生的,应该以后不会愁吃和喝的问题。”

颜府一些年轻的人纷纷向颜欢鞠躬来感谢这些年的恩情,一些恋旧的老人却不舍得离开颜府,从他们进入颜府时他们便暗暗发誓要试死效忠家主夫人和小姐。

颜欢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劝慰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离开。

“家主保重!”

颜欢轻启薄唇道“保重!”

很快颜府走的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人,颜欢回头看向他们问道“你们不走吗?”

“我们想追随家主。”

颜欢无奈的摇摇头道“颜家现在不复往日跟着我恐怕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有两个青年站出来大声道“我们不怕的。”

颜欢认真的看着他们严肃道“当真不怕?”

两个青年互相望向对方又异口同声道“不怕!”

“好”颜欢背过手向他们走近,“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我,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需要你们帮我打探一些消息,这些你们做的到吗?”

“我们愿意誓死孝忠家主!”

“好”颜欢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叶清,风明!”

颜欢点点头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们过来的。”

叶清,风明两人抱拳向颜欢行礼便下去了。

颜欢看着空荡荡的颜府竟有几分孤寂。

颜欢“陈叔你不走吗?”

陈叔道“我这把老骨头了我还能去哪里?不走了,我只想在这里替前家主和家主夫人守着颜家,如果家主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还能帮点忙。”

颜欢看着陈叔冷漠的眼神里竟有几分温柔“谢谢你陈叔!”

次日颜欢便给叶清和风明下达了任务。

两人接到任务就去办了。

颜欢也忙着颜文行的事情,几天时间她便将颜文行遣散了。其中大量的资金也被她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起初有人不认同颜欢遣散颜文行的做法,颜欢只道,颜文行散了还有再聚的时候,但是人没了便是再也没有了。此话一出,众人便都沉默不语,最后各自分了银钱各奔东西,日后总会再相聚。

处理完颜文行的事情,颜欢带着满是疲倦的身体回到空荡荡的府邸,她慢慢的向前走着一个人将颜府都看了个遍,像是要永远的记住曾经的那些美好回忆。

终于她脚步停在了那棵树下,这棵树是当初她摔下来的地方,后来还昏睡了好久还梦见了前世的自己。只是时过境迁,树还是当初的样子,人却变得早已经物是人非。

“哥哥,爹爹,娘亲你们还好吗?欢儿想你们了。”

回答她的却只有迎面扑来的寒风,比起身体的冷,她的心更冷。

楚澈自上次爹娘入葬之后便不辞而别了,颜欢本想答谢一番他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的,看来这份感谢只能先欠着了。

颜欢渡步走着突然她在爹爹的书房门口停了下来,她想起那日爹爹在牢里对她说暗阁里有什么东西,心里虽疑惑手却已经扶上门把推开门走了进去,书房的布置是按照爹爹的喜好布置的,所有的东西都原原本本的放在哪里像是从未改变过一样。

颜欢走到暗阁前将一扇门推开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里,平时书房爹爹都不经常让她进来的,她左右观察着,这里面放置着一般都是一些经商用的书籍。

她的目光突然被一个精致的锦盒所吸引她将锦盒从架子上取下来,慢慢的打开,明晃晃的诏书映入眼帘,她的手有些颤抖起来,承永二年初,颜永清因建国有功被封为开国武安将军,承永二十八年,太子仙逝,皇帝病重,各个皇子准备争权夺位,外又有敌国入侵,于是派逸王慕容清去平乱(慕容清随母姓,当时她的母亲娘家非常强大,可以说先帝在建国初期时都是由慕容家的帮助,后来登上帝位,先帝就各种打压慕容家,后来慕容家逐渐衰败,逸王母亲也就此而疯掉,先帝就将容妃慕容兰打入冷宫自生自灭)颜欢继续朝后面翻看着承永三十二年春许長启继位改国号为承德,承德二年先帝驾崩,承德帝为巩固帝位将在世的兄弟姐妹将其暗害,唯有许長渊心软留了一命,也可能是觉得许長渊对他构不成威胁,承德六年颜永清因通敌叛国之罪全家被满门抄斩。

颜欢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她那压抑的心情滑坐在地上,头轻靠在书柜上,眼神空洞的望着上空,嘴巴里却是自嘲的笑着,她总算明白那日在济清颜太傅看见她时说她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她当时只当是宴太傅年纪大认错了人,现在看来并不是,颜永清正是她的爷爷,颜家本是世代习武后来因为被人陷害通敌叛国之罪全家被满门抄斩,只是当时才十六七岁的颜凌迟逃过了一劫,没有人知道他逃去了哪里,承德帝以为他死了便没有再派杀手去追杀他,多年后夜岚突然冒出来一位名震夜岚的首富颜凌迟,此时的颜凌迟已经改头换面,而且长大了样貌也有了改变,没有人认出他就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颜家独子颜凌迟,人们只认为同名字而已。

而这些年颜凌迟一直在找当年颜永清被陷害的证据,后来他查到了承德帝身上,只是……碍于权力他只得咽下这口气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商人。

原来爹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爹爹不想让她和哥哥知道这些事情也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卷入这场斗争中,只是后来……世事难料……

如今爹爹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就是想让她代替他完成这件事吧。

颜欢攥紧拳头眼里逐渐被狠厉所取代。

爷爷和父亲的仇她一定会报,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能让他们含冤枉死,她一定要将承德帝的罪行公之于众,至于许長渊,于师,他是她的师长,理应敬重,于父,这是不孝。她宁愿做一个不忠之人都要让父亲母亲九泉之下能安息!

可是她能有什么力量能与他们抗衡呢?

她没有权力兵力……找靠山,可是她能找谁呢,许清逸?颜欢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他吗?算了吧,根本不可能,宴霁她也不想拖累,唯一能靠的好像只有自己呢。

颜欢缓缓的站起身来,她心下有了打算。

颜欢换了一身简便的墨色衣服,头发也随意的用一根木簪挽着,她和陈叔商量着一些事情,陈叔听完赞同的点点头“家主唯一能依靠的现在只有二少爷了。”

“陈叔我明日便出发去风曜国,颜府还劳你多照应,如果叶清风明回来了你就让他们先躲着,我怕到时候会连累到他们。”

陈叔点点头道“我会让他们躲着的。”

颜欢没有再说话,次日一身便装就出发了,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唯一带走的只有那份沉甸甸的罪证。

—皇宫内许長渊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说颜欢手里有当年先帝拟下的诏书,据说还是罪诏书……

许長渊想要得到那个东西便向颜欢下达了通缉令,于是通缉令刚下达颜家便被封锁了,士兵们鱼贯而入他们将颜家翻了个底朝天,还将颜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甚至将颜家的牌位给推翻了,气的陈叔对他们破口大骂。

士兵见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便抓了陈叔去交差,陈叔最后被抓入牢里一番严刑拷打似乎是问不出什么便又将他放了。

此时又一队追兵正在向着颜欢的方向追去,颜欢骑着马快速的飞驰在树林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直射入马腿中,马对天嘶鸣随后倒在了地上,颜欢的身体也随着马儿的倒下向前跌去,颜欢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体的疼痛便开始向前奔跑着,她向一处草垛里钻去。

追兵追到此处停了下来 ,他们四下观察的随后掉转方向抄远路去围堵。

颜欢在树林里快速的穿梭着她像是疯了似的向前拼命的奔跑着,尽管体力不支她还是向前跑着,树枝已经划破了她的衣服皮肉她却浑然不知,就在她想要抓住树枝想要向上攀爬的时候,她的脚下却踩到了一颗石子身体也随着滑下的动作向前翻去,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颜欢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着,刚才从山头滚下来像是快要了她的命,她用手擦去嘴角流出的鲜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逐渐由远及近的那几人,终于几人在颜欢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颜欢宛如看着一只蝼蚁。

正中间的头儿出声道“交出诏书!”

颜欢依旧是死死地盯他们没有说话,脚下却慢慢的向后退着,而她的身后正是悬崖。

头儿道“你身后就是悬崖,如果你交出诏书兴许王爷高兴了还能饶你一命。”

颜欢将怀中的东西又抱紧几分眼睛却盯着几人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头儿嘴角挂着几分玩味的笑道“万一王爷高兴了呢?”

颜欢不答话,脚下步子却没有停下来,跳下悬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被他们抓住他们可能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头儿许是看出来了颜欢的想法他微撇着脑袋看着颜欢道“想死?那就让我送你一程!”

他手执弓箭轻轻一拉羽箭便飞了出去,颜欢惊恐的瞪大双眼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羽箭便直接没入颜欢的胸膛,她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在坠下悬崖的那一刻,颜欢想的却是爷爷和父亲的仇还没有报,好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头儿跳下马向悬崖边探了探头,可是却望不见崖底。

另一个人出声道“摄政王那边怎么交待?”

头儿道“摄政王有令若不交出诏书杀了她便可。”

那人有些犹豫道“应该死了吧!”

头儿道“放心绝对死的透透的,悬崖那么高不死也残,就算活着也活不了多久。”

几人在悬崖边逗留了片刻便回去复命了。

承德三十八年,冬,颜家家主坠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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