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宅

晚上十点，梁聪文总算回来了。不过，他也不可能一直在林念一家里待着。

“去哪儿鬼混了？”

“同学家。”

梁聪文应了一声，便径直绕过了梁值江。

梁值江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呵，”梁聪文冷笑一声，“你别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

“你妈就是被你气死的！”

“你……”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父子俩总是三句不过就吵起来。“随你怎么说，反正缺席我妈葬礼的人不是我。后半辈子不得安宁是也不是我！”

刚吼完，脸上就实实在在地挨了一巴掌。

“老梁！怎么能打孩子呢你？”

拦着梁值江的是梁聪文生母死后再婚的女人，典型的老夫少妻。平时对梁聪文是不错，但是两人不到十岁的年龄差，终是没让她得到梁聪文的好脸色。

梁聪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梁值江这巴掌打得属实不轻。“没关系，我会一直把我妈的遗像摆在客厅。我祝你们俩幸福！”

梁聪文的房间和大多数男孩子的房间一样，挂满了体育海报。当然，条件允许的他还收藏了各种漫威手办。

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刚刚差点又打了起来。梁聪文现在也非常讨厌这种生活，也更加厌恶打架。今天早上是因为梁值江打了他，心里有气，又遇上以前那些在社会上认识小混混。心里实在气不过才动了手。

他躺在床上，没换衣服，也没开灯。只要梁值江和那个小女人在一起，他就觉得没舒服过。

他打心底里厌恶那个小女人，一是因为她明明只比他大八岁，却要充当长辈；二是她像个狐狸精一样，把梁值江骗得团团转。

但是他更恨，他恨梁值江，恨他看不清人，恨他这些年心里只有生意没有这个家。

心烦气乱地打开手机，翻开期末成绩单。看着这耀眼的成绩单，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这几天，每当他想放弃的时候，他都会打开它。

有人说他拿得起放不下，但是他不觉得那是他的缺点，他认为那是他的优点。因为，他不要昙花一现。

“伯母，医生说了，您的病要多休息。”

女儿死后一周，沈母就因突发心梗住进了医院。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差点就和沈鑫一起下去了。

因为两家人的关系，江晓羽深知着，自己必须为此做些什么。

这刚刚回家，她就闲不住地做起了家务。

看着沈母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江晓羽咬咬牙，一把抢过沈母手里的拖把，“伯母，您现在不能做家务。您要注意休息！”

“晓羽，把拖把给我！”

江晓羽把拖把拿到一边，“您要是觉得脏，我帮您做就是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给您的。”

沈母看着江晓羽继续拖着地，她和自己的女儿一起长大，两人关系甚好。除了偶尔吵架，几乎是形影不离。“晓羽，不用拖了。”

江晓羽方才停下，擦了擦额头的汗。七月份很热，屋里没开空调，一动便是满头大汗。

“伯母，您要是需要打扫，可以请阿姨，或者叫我来也可以。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竟不自觉地想起了林念一之前给她说的那些话。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理解她了。

“晓羽，你告诉我。我们家小鑫到底惹到什么人了？”

沈鑫的人际关系比江晓羽复杂得多，她具体和什么人有矛盾她确实不清楚。但是她此刻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人。

“没有，小鑫人缘一向很好。”

这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沈母一下就哭了出来，嘴里还不断说着胡话。

“伯母，不是那样的。凶手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网络发达，她早就知道凶手是林念一以前的保姆，也知道她当天就坠楼身亡了。

“那又怎样？那个混蛋死了，就能把我女儿还回来吗？”

“晓羽在这儿，你干嘛说这些？”沈父从书房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扶起坐在地上的沈母，小声说道。他比沈母理性些，也更容易从悲伤里走出来。

江晓羽心里同样难受，在某些方面甚至不比沈母少。沈母说得对，凶手死一万次，沈鑫也回不来了。

“伯父伯母，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先走了。”

一下楼她就打了林念一的电话:“我在文临洞等你。”不容拒绝地挂掉了电话。她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这次是例外。

接到电话时，林念一没看来电人是谁，江晓羽又只丢下了一句话。以至于听到对面的忙音时，她的脑子有些懵懵的。

不过看到江晓羽的名字后，她还是放下了手上的事，来到她说的地方。

大多数都是和梁聪文一起来这个地方，一时间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你可算来了。”

声音是从背后响起的，林念一刚转过身就被人很踹了一下小腹，然后就被推到墙上。

她被江晓羽掐住了脖子，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出声音:“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你偿命！”江晓羽红了眼，“你敢说你完全不知道你们家保姆是杀人犯的事吗？”

林念一知道她找自己肯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但是她这般激进，属实让她吃了一惊。

“呵，”江晓羽冷笑一声，“你不是聪明绝顶吗？”

这一幕似曾相识，林念一想起了夏以柳打她的那次。也是这样。她就那么像杀人凶手吗？

“林念一，你这个虚伪的家伙。以为帮警察就能洗脱你的罪名吗？只会更加让人觉得你恶心！下流！”

突然被戳中某个点，林念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把江晓羽推开。“我恳请你不要用你的小心眼来揣摩我，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戏？”

“演戏？咳咳咳……”被人掐住脖子，还说了那么长一段话，她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你以为你的演技很好吗？如果我是杀人凶手，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林念一说得没错。如果她是杀人凶手，她会按自己的逻辑，把下一个目标定为江晓羽。那时候，她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和她说这些吗？

回家躺在床上，林念一才感觉到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

江晓羽打得不轻，林念一有理由觉得，如果自己不还手，估计现在已经躺在医院了。

“念一，睡了吗？”

“没有，您进来吧。”

林念一坐起来，夏以柳见她脸色有些发白，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夏以柳轻打了一下她，“又去哪里鬼混了？”

“我没有鬼混。”

“那你出去干嘛了？”

“……”

夏以柳叹了口气，“是江晓羽叫你出去的吗？”

“嗯。”

“我就知道。”

夏以柳知道会叫林念一出门的人不多，除了她就是顾梓卿和梁聪文，但是从林念一出门的着急样就看得出来，两者都不是。从近期情况来看，她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江晓羽。

“你们打架了？”

“……”林念一现在一点都不想回答有关于江晓羽的一切问题。

夏以柳捏了捏她的脸，“我们家念一还有生闷气的时候啊？”

林念一打掉她的手，把自己缩进被窝，又背对着夏以柳，“我要睡了。”

夏以柳耸耸肩，干脆在她旁边躺下，并说了句:“我也要睡了。”

这种感觉和上次夏以柳打她很像，只不过这次夏以柳不需要道歉，她们也没有要解开的误会。

现在已经入伏了，两个人这样抱着总归是不怎么舒服的。夏以柳稍微把林念一松开了些，“一一啊，我们开下空调吧。”

“嗯。”

林念一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起身去开空调的夏以柳，说道:“明明别抱那么紧就能解决的事，非要费点电。”

夏以柳开了空调，躺回原来的地方，把林念一抱得更紧了些，“那你说，是费点电划算，还是费人划算呢？”

林念一轻啧了一声，平躺过来，“费电出钱，费人出力。反正难受的都是你。”

“是吗？”夏以柳一个起身跨坐在林念一身上，双手撑着床，眼睛直直地盯着林念一的眼睛，笑道，“你紧张什么？”

“谁……谁紧张了？”

“瞳孔放大，手不自觉抓被单。”夏以柳轻笑一下，“这不是紧张是什么？”

林念一把头别过去不看她。夏以柳也从她身上下来，“我说了现在不会碰你就是不会碰你。别那么紧张。”感受到旁边的人松了口气，她笑了笑，“其实，出钱出力都可以，反正是为了我心爱的人。”

林念一抿抿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夏老师您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嗯。你是我的初恋。”

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