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两手捧着铜镜,在温客行转过身到角落的火盆添增炭火时,散去了脸上的笑意,两眼瞥向他蹲在地上的身影。
或许,他是真的很在意残雪,也很提防她,可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若是从前、若是他还小,他定会告诉她,曾几何时,他身上保留了一大堆不愿让她知情的秘密,他们之间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角色在不知不觉间已互换。
他也总以看孩子似的眼神看着她,那分不清的失落感究竟从何而来,她一时也说不清,她只是觉得在他撇过头的刹那间,胸口,好似空了。
鹿儿.恶(你若是胆敢骗我——我就吃了你。)
他已经…不会跟在她的後头只看着她的背影了。
温客行“待雪一停,你就立即回凤府。”
温客行“晚了,睡吧。”
鹿儿.善“这是什么意思?”
她很介意的瞧着他占据一半床的举动。
温客行“睡觉。”
他拉来厚被,躺在床上一手撑着下颔,两眼直瞧进她的眼中,以目光分析她的不安。
鹿儿.善“跟我睡?”
她只想问清这点。
温客行“不愿意,你可以不上来。”
他翻个身,刻意说得像是很了解她似的。
温客行“反正无法挨冷的又不是我。”
不要…一副吃定她的模样。
鹿儿就是不想让温客行得逞,像个骄傲的女王,抬高下巴取来他俩微湿的外氅,蜷缩起四肢坐在火盆边。
温客行淡瞥她一眼,无所谓的闭上眼,默默在心中计算着她的坚持,到底能够撑多久。
答案是只到房里的火盆熄灭,因他…方才故意只在里头添了两块炭火而已。
冻得两手发抖的鹿儿,在温客行拉开已被他体温烘暖的厚被,朝身旁的位置拍了拍时。
她仿佛看见春日来临,当下放弃先前的执着,三两下跳上床榻,将他往外推了点,迳自挤在靠墙的内侧背对着他。
鹿儿.善“不准打歪主意。”
跟他抢过一半的厚被时,她不忘警告。
温客行极力忍住脸上笑意,遵照她的话意规规矩矩据在她限定的活动范围内。
但在身上所盖的厚被并不足以抵挡房内的寒意,鹿儿隐隐的颤意透过身上的厚被传来时,他皱起了眉心。
温客行“靠过来,别让我亲自去抓你。”
面壁的鹿儿犹豫了很久,最终,她挨不住冷意,还是依他的话转身自他的身後拥住他。
将身子靠上那具温暖的躯体,侧着脸,将面颊贴在宽阔的后背,一阵温意,不久即自他的身上缓缓流渡至她所接触到的每一部分。
盯着烛火毫无睡意的温客行,在鹿儿忍不住再靠近他,环住他的手臂,也试着再将他拥紧一点时,阻挡住到了嘴边的叹息,不让它逸出。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一下子躲回她小小的镜中不让人知道她的心情,一下子,又像这般紧抱着他像是不能没有他似的…
她知不知道,这种必须时时调适的心情,他已经独自挨了十多年?
*
不想因魔界的一只魔而招来三界的挞伐,更不想让三界有借口兴师,被逼得不得不在这等大雪日离开魔界的申屠令,嘴里咕哝不断的埋怨,在举步皆难的雪地中努力迈开步伐。

自心魔死後,因凤临渊之故,魔界纷乱动荡,他逼不得已顶替了心魔的位置忙於重整魔界,按理,应是忙得没时间至人间四处觅食,也不该有闲暇跑来这深山野岭踏雪的,可要不是那只莫名其妙窜出来,想与他争雄抢地位的影魔做得实在太过火,他也不需特意大老远跑来这清理门户。
他叽叽咕咕地边走边念。
申屠令“被我逮到,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他就算肚子再饿,也不敢吃魂魄这么上等的玩意,影魔居然敢顶着被三界围剿的风险,这般大剌剌的在人间兴风作浪?她是嫌他们魔界的名声还不够败呀?
哼,以为拥有千年道行,就能把他自魔界之首的位置拖下来?那只影魔会不会太过天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