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又在逗弄女仆莉莲的少爷，心下微叹，却依旧挺直背脊，肃然道：
“船只刚刚起航，风浪未定，还请少爷您不要随意走动。”
“嗯？”原远懒洋洋掀开眼皮，日光在他眸底投下浅金色的光晕，声线却沉了下去，“你是在命令我？”
“不敢！是我失言了，少爷。”中年男子立刻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愈发恭敬，“属下只是担忧船上人多眼杂，一些粗鄙不堪的平民会冲撞了您。请您允许护卫随身侍奉。”
原远目光在他紧绷的肩线上停留片刻，这才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
“行吧。”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扰人的飞虫，随即侧过头，目光黏在安吉娜端着的银质餐盘上，下巴微扬，“你，留下。我要去甲板上用餐。”
“是。”中年男子不敢再多言，转身低声吩咐几名身着皮质胸甲、腰佩短剑的护卫：“保护好少爷。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少爷三步之内。”
“是，护卫长！”护卫们齐声应道，声音低沉而训练有素。
……
蔚蓝晴空之下，雪白海鸥掠过桅杆。
原远闭着眼躺在铺着软垫的太阳椅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他薄唇偶尔微张，精准地衔走安吉娜指尖递来的、沾着水珠的晶莹葡萄。
“喂，你——”他忽然抬手，随意指向身旁一名护卫，“过来。”
“大人，您有何吩咐？”被点名的护卫快步上前，垂首敛目，姿态恭敬。
“来，说说，”原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我是谁？”
“您……您是奥利弗少爷？”护卫小心翼翼地抬眼，试图从他脸上分辨意图。
见他眉头微蹙，护卫心头一紧，额角渗出细汗，急忙改口：“不！您是尊贵的奥利弗·德·拉塞尔勋爵！”
“嗯哼。”原远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置可否，随即又慢悠悠地问：“那再说说，大人我是个怎样的人？”
“是！”护卫如同被上了发条，流利地背诵起来，声调抑扬顿挫：“大人您风姿卓绝，气度非凡，您的仁慈如同海上的明月，照亮我等前路；您的智慧如同无垠的星空，深邃广博……您就是我们心中永不坠落的太阳！”
原远半倚在安吉娜身侧，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听着这滔滔不绝、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报出的一长串赞美，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有意思。
等护卫说完，他才懒懒掀开眼皮，咬住安吉娜递来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咽下。
目光扫过护卫紧张滚动的喉结，他这才淡淡开口：“词儿旧了。下次换点新鲜的。”
“是，大人！”护卫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原远不再理他，转而凑近安吉娜，指尖绕着她帽檐垂下的缎带，声音压得低哑，带着热气拂过她耳廓：“来，让少爷好好看看，我的小莉莲今天怎么格外好看？”
“少爷……”安吉娜配合地垂下头，露出的耳尖泛红，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小手精准地在他后腰一拧。
‘嘶——’原远面上慵懒不变，牙关却暗暗咬紧，眼底的挑衅更浓，无声地对她做口型：‘配合点，小女仆。’
他忽然转过头，像是刚刚想起似的，漫不经心地问那护卫：“我出海的理由，是什么来着？”
护卫一愣，偷偷抬眼，只见那位勋爵正捏着女仆的下巴低声调笑，他慌忙垂眼，声音有些发干：“您……您在一月前的皇家舞会上，因爱得利家的克丽丝小姐，与摄政王殿下……起了些争执。伯爵大人希望您静心一年，而您……为了证明自己，决定出海建功立业。”
“哦，是么。”原远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甲板上只剩下海浪与风帆的声响，沉默压得护卫几乎喘不过气。
“那你说说，我带了哪些人上船？”原远忽然又问。
护卫如蒙大赦，语速飞快：“您只带了莉莲小姐、厨师特朗姆、斯通大人与护卫队，并聘请了索恩先生作为您的私人医生。”
斯通……那个中年男子？原远在舌尖无声地滚过这个名字，垂下眼眸。
他忽然笑了起来，手肘支在扶手上，托着腮，目光落在护卫脸上。
“你，很不错。”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的暖意，“回去找你的斯通大人领赏吧。”
“谢大人恩典！”护卫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激动地行礼。
原远却已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日光在他昂贵的丝绒外套上流淌。
接着，他手臂一伸，不容置疑地揽住安吉娜的腰，将她带向自己，指尖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
他俯身，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脸颊，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一丝危险的喑哑：
“太阳晒够了。回房——少爷我要好好‘审审’你这位——不乖的小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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