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银的老店开在城西,店面挂着一块简陋隙裂的大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百年老店的字号,没特别名字,和一行供人留宿的小屋。老店离南生坡很远,但密密麻麻缠绕着的鬼藤一直接连不断地顺着坡路上去,不知通往何方。
瓦蓝的屋檐上挂着一只日式风铃,随风拂动啷当响,店前两方各一盏竹编灯,没点着。
顷刻天正昏蓝,没有月亮没有星辰,耳边只有风吹拂的声音,不是狂风大作,不是嘶嘶作响,只是心不在乱,世间万物皆于心,平平静静的花好月未圆,草萧疏水萦纡罢。她静静地坐在店前的烂木门旁,木门烂得松动,吱呀吱呀地响。她的一头长发落到地上,一袭棉麻白裙在昏蓝的晨光笼罩中发着微光。风铃继续啷当响,她不为所动,清冷的微光中始终直挺着腰。
天逐渐变浅蓝,最后发白。
她坐了两个小时禅,起身,踏着青石板离开了老店。再次回来时,已换了套素雅的亚麻色连衣裙,头发扎起来,依旧长达脚踝处。
她轻松打开老店的烂木门,八点,打扫卫生,泡壶茶,在某个角落的最高处打开佛机,播放心经,再戴好黑色围裙去打银。如果间或有客人来与她交谈,有很多生活琐事可以分享,或者谈谈打银。她心无旁骛地行云流水打出了一只苗银扁手镯,再细心地为手镯表面刻上大悲咒的经文。
今日生意如往平淡。十一点歇业,挂上停止营业的小木板后提着竹菜篮出去。
经过青石巷的一家偏僻小店,她闻到了香烛的味道,没犹豫走了进去。
是卖香烛,灯盏,黄符三角符的店。
店内昏黄暗旧,但台上的几盏莲花灯和店内熏的香让她感到舒坦。
老者俯在一张旧方桌上,戴着老花眼镜凑近一本书认真地看,她没说话,怕惊扰到老者,默默地观赏那几盏莲花灯。良久,她正欲踏出店门槛,老者忽然抬起头问,“姑娘想买什么?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现在的眼睛不如后生人啦哈哈哈”
“不用了,随便看看的”她挽起耳后滑落的发丝,微微笑着回应。
“那也罢,毕竟我这店很难被人寻到,就算路过也就看两眼就走了,平平淡淡的生活也倒挺清闲,平时就爱看看书报什么的”老者弯了弯眼睛,露出朴素的笑意,“姑娘以后有空常来啊,有什么好书推荐给我老看看昂!”老者的店已经很少人踏进,难得有人陪他说说话,有些得意忘形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
“没关系的阿叔,乐得清闲到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人生百态都一个样,有空我会来的”她露出一抹笑意,眉梢间透露着柔和。
与老者告别后,青石路转个弯,街角就不见那抹飘拂的黑长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