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儿划破春江水,打碎了水中月,暖风席卷江两岸,催绿了万千枝条。
画舫烟中浅,依旧琴音袅袅,舞姿曼妙。
有一女子,交领青衣,头戴冠巾,手握折扇 ,眉宇里显英气,举止间藏温婉,原来是女扮男装。
她独自一人而来,与周围游客共坐在画舫中,观摩着舫中画师为一娉婷美人提笔作画。
这位美人手持轻罗小扇,半遮芙蓉面,愁蛾黛蹙,一双桃花眼,飞仙髻斜插碧玉瓒凤钗,一袭逶迤拖地粉红长裙,外罩同色轻纱衫,领口开得较低,酥胸微露,倒是妖娆妩媚。
作画之人穿着浅褐色的暗纹锦衣,应是知命之年,花白头发用一根木簪高束头顶,正在眼前的宣纸上耐心地描绘着美人的丹唇,他身旁的盒中还放着各色的颜料。
画毕,他举画起身,迎来舫中看客的连连叫好声,他们纷纷起身,争相挤到他周围请他作画。
只有她端坐条椅上,无动于衷,浅啜着杯中茶水。
熙攘的人声淹没了婉转的歌喉,她蹙了蹙眉头,起身拾起桌上的折扇,侧身避开趋之若鹜的人群,掀起珠帘步向舫外。
皓月当空,佳人舞纤纤,暮鼓丝弦声声慢。
江中镜皎皎,总是被波澜打破,倒影着孤翼只影,她落寞地轻抚着手中的折扇,黑紫檀木的扇骨上刻着深浅不一的划痕。
以扇为刃,以一敌百,那是他昔日在刀光箭雨中留下的纪念。
脑海中的公子温润如玉,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她突然就想描绘一幅丹青,将他留于画卷。
于是她转身径直返回舫中,留下身后的珠帘哗哗作响。
她穿过几层人身屏障,掏出一锭金元宝放在那画师右手边,“张画师,可否借你的画具一用?”
周围众人原本争相要求作画,一见这位公子出手如此阔绰,还是包场子,自知没了戏,纷纷怏怏散去。
画师自然不会拒绝,置笔起身,收起那锭元宝:“公子,请。”
“多谢。”
提笔蘸取一抹玄青,笔尖将要触到宣纸的手突然顿住。
为国为民时,他不怒自威;游历山水时,他朗笑山河;泰山崩于前,他镇定自若;花前月下时,他温和儒雅。
光风霁月,怀瑾握瑜,尊贵高华,心怀天下。
她最喜欢的,还是他“举觞白眼望青天”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自有万般风情,却风骨绝尘,丹青难绘。
良久,她才提腕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一点点地勾勒出他的模样。
画中的公子手持折扇,紫袍黑冠,轻摇折扇,唇边噙笑。
她描绘着他的眉眼,点下最后一点笔墨,只觉眼前水雾渐浓,双眸一合,两行清泪涌出眼角,簌簌滑落,溅到宣纸上,黛紫色的衣衫晕上了斑驳泪白。
他曾指尖折扇翻飞,望着她朗声大笑:“知我者,珊珊也。”又曾向她感叹:“人生在世,轻尘栖弱草,何时风雨,难料!”又曾在她身前危坐朝堂,拱手揖天:“废除所有抵触国法的特权,真正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眉眼间藏着山河丘壑,一颦一笑,皆是她的人间烟火。
“珊珊,你看这江山如画,同我并肩而立俯瞰这万里繁华的,我只愿是你,也唯有你...”
“珊珊,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珊珊,若有来生,我定再与你不离不弃...”
察觉到有人向她走进,她忙拭去脸上的泪水,画卷漫卷,系上一缕丝带,装进画筒,小心地收进袖中。
忽听窗外丝弦再起,有一女子悠扬歌唱:“花长好,人长健,月长圆...”
PS:接着《盛世行》(番外千山暮雪篇)衍生出来的,随心码字,小伙伴看得高兴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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