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顾欢锦醒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整个人都很满足，就像午后大梦一场，只是醒来换了个环境罢了。

她重生了，重生前她不叫顾欢锦，叫柳云，是东齐国一个偏远的村子里的一个农家女。

柳云的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死了，听说是她克死的。后来她爷爷奶奶在她五岁那年也死了，听说也是她克死的。故而她的亲戚们都正大光明地以此为由表态不愿意养她，谁愿意放个煞星在自己家里呢？换个说法：谁愿意多花钱抚养一个女子呢？到年龄该出嫁了，还要添嫁妆。

克父母的谣言自然也是他们传出来的。 同族的人集会，没人想承下这个责任，族长也不乐意。

天很阴，云沉沉地压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要下雨了，快把她赶出村，我们回家吧。”

“快，走，把她丢出去。”

有人推了柳云一把，然后是第二把。

柳云穿着孝服，整个人瘦得脱形，本就因为太饿了站不住，现在被推攘到地上，使了劲也站不起来。

只有一个人默默走出来，牵着顾欢锦的手，把她拉起来。

顾欢锦抬眼看她，是一个孀居的表姑母。她也很瘦，手上有厚厚的茧，老树根一样的青筋错乱地分布在手背上，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柳云也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手。

乌云破开了，没有下雨，一束阳光散开，洒到他们吵吵嚷嚷的地方。

“我来养她吧。”姑母声音不大，轻轻浅浅说了这句话就带着柳云走了。

她的丈夫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三年前得痨病去世了，但是夫妇二人的声望还在，所以没人质疑她的话。

此后十年，柳云和姑母，住在村里最偏远的地方，靠着种地种菜过活，直到姑母去世。

柳云以为她可以平静度过这一辈子，她跟着姑母学了读书写字，知道了天命无常，从不抱怨，内心平和，对待村里人也是和和气气的，仿佛忘记了他们曾经想赶她走。

可是东齐国这个冬天太冷了，雪积得很厚，菜被冻坏了，吃不了，山上的动物也畏寒，躲得很紧，打不到肉来吃，村里很多人家的米粮都不够。

本来柳云家里的食物够吃，但是耐不住村里人总是暗地里偷，有的甚至当着柳云的面直接抢，算准了柳云一个弱女子，不敢发声。

柳云怎么可能是弱女子呢？一次两次自己不想管，后面越发放肆，自然是不行的。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她告到族长那里，放言若是不归还她的米粮，她就去县里官府告，总归自己只是个孤女，无牵无挂，怕什么呢？

可是她千算万算却低估了村子里人的恶意和不要脸程度。

他们反咬一口，说她说假话，嘴碎挑起事端，违反了族规，要对她用族法。

雪地里，柳云被打得皮开肉绽，回想起来，族长的儿子，似乎也来偷过自己的米粮。

呵，人啊。

当晚柳云就高热，头烧得迷糊，死在了家里。

醒来就成了顾欢锦。

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这幅身子，顾欢锦的记忆一下子就涌到了柳云的魂魄里，魂魄一下子有些不稳，差点脱离。

枕头下的佛珠，打出一道金光，把柳云的魂魄压了回去。

闭着眼接受了很久，柳云又睁开眼，丫鬟们连忙围上来嘘寒问暖，又有丫鬟去找顾俞和韩锦娘来。

顾欢锦现在满脑子，还是前世的事情。

高烧让她死，高烧让她活，脱胎换骨，借体还魂。

姑母去世前和她说过：“云儿，老天爷是公道的，你这辈子苦，下辈子你会很好。”那时她只当姑母人之将死说些胡话，现在想来，姑母是有智慧的人。

此前自己无依无靠，即便有滔天的恨意也无法做些什么，只自己宽慰自己，为村里的人找借口，自己对自己说他们也是无奈之举，最后自己被害死了。

现在重活一世，到了顾欢锦这个身体里，有顾俞这样的父亲，有权有势，还有什么做不到呢？她上辈子没害过人却被人害，那么这辈子，就让她把自己前世的仇恨都报了吧。

听说害人的人下辈子做不了人，要下阴曹地府的。

那就下吧，十八层地狱又怎样。

村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副虚假的恶臭的面孔，她都记的清清楚楚。

不争不抢只因为自己不得不安慰自己，没有人愿意受欺负的。

正发神想着，顾俞和韩锦娘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