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雨。
南方的雨总是不讲道理的。可又不能说它不讲道理。
南方的雨是很喜欢讲道理的。因为我也很喜欢讲道理。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要不是烟雨蒙蒙,怎来《江南春》。
这雨到底是淅沥飘零着,不大,却使我这行人不得撑着一把伞。
伞也不大,遮了些雨,却遮不住像轻风一般贪玩的雨。
衣服,还是湿了一点。
我在轻轻地走着,忽而看到了一把伞,雨中的另一把伞。
它静静地蹙立着。
那人正在擦着车子。显然这把后来的伞,只遮住了车子的现在。
它侧着身子。
我看不到撑着伞的那人的脸。半边的伞遮着那人的半个身子。
但伞没有遮着鞋子。
那是一双白色的鞋子。
雨点淅淅沥沥,鞋底或许已是沾上了淤水,但鞋身却是雪白。
这一缕雨中的雪白,是那人的裤腿所不能够遮不住的。
纵然是黑色的裤子。
那黑色像夜,像雨中的夜。
乌云即使遮去了繁星,遮着一轮月,也遮不住世上的光。
雨夜是黑,但不是墨色,伸手还是可以看得见五指。而是淡淡的漆黑。
望着这抺黑色,就看见了一个“淡”字。淡淡的漆黑。
雨在下着。
倘若一点儿雨点,欢快地舞动起来,避开伞,会拐弯似的,避着淡淡的漆黑,狠狠地扎进那人的衣角,就可以看到一圈浅浅的红,在衣角泛起涟漪。
那抹红,不是鲜红。
水的淘洗,洗去了些鲜红,它已不是一件新衣服了。
但水总不会淘洗掉衣服的所有的鲜红。所以那件衣服不是深沉而暗淡的红,而是浅浅的暗淡着的红。
不再像火一般浓烈,也不像水一般深沉。
在水与火的洗里的,它成了被水的深沉包裹着的烈火。
在平凡的日子里,它普普通通,好像还比别的更普通些。
但是,只要一点儿雨点,就可以再次看见它的鲜红,虽不像以前浓烈,但它从不熄灭。
雨大了些。
我轻轻地走着,还带着一丝慢慢,但还是很快地路过了那人。
走在前面,我看不见伞了。
雨蒙蒙,我在雨中走着。
我看见雨点落在了四周,是伞。
可是,再想想那把在雨中的另一把,我已记不得它的模样。
是我走太快了吗?
我忘记了那是怎样的一把伞,遮着南方的烟雨蒙蒙。
倚窗西望,不见日西斜。一眼望去,唯余烟雨层层。远处黑山,树长白霜。
我该回去了。
可是雨却不曾走。
来时伴着雨,去时雨不断。
南方的雨总是不讲道理。
来的时候不告诉我,走的时候也不通知我。
但我还是撑起了伞,走进雨中。
暮雨潇潇,比起早上蒙蒙的烟雨,此时的雨多了几分冷。
四周风景,也都暗淡了些。
暮雨飘零。
回去的路上,看不见人了。
但一些近点的房屋,还有平日的喧闹,雨声也不能掩盖。
这一日的思绪,如雨般不曾归去。但人不能不归去。
思绪何曾讲道理?思绪何曾不讲道理?
风雨不测,思绪莫名。
枝头杜鹃尚啼雨,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