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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那是一个世界的距离

  轻风吹拂着,麦粒左右摇摆。

  大片金黄色在柔和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温馨的光泽。

  安安蹲在地里辛勤劳作,沉着小脸手里不断挥舞着镰刀。伸缩有度不慌不忙,一下下的接一下,极有节奏感。

  小麦地里面金灿灿的,横着一小排小排,一排接连着一排。大概一米高的小麦,竖着下去为一行。

  一排小麦面积占地一米多宽,每排小麦之前间隔着四五厘米,一行下去有很长很长,至少安安站起身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此时正在忙碌的收割着,今天要是小麦没有割完一行收回家,挨骂是避免不了,晚上挨打都极有可能。

  斜眼瞄了下,太阳快下山了,安安不禁加快了几分速度。

  “你在干嘛?”

  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安安一大跳。

  她眼神惊慌猛的抬头,镰刀失了节奏脱了力道,差点割到自己的手,因为手错力向前猛拉,安安赶紧低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还好!

  她心有余悸,还好动作快,差一点就右手镰刀割到左手背了,安安沉重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幸亏还有几毫米的距离,不然她可能就惨了,不被割掉一块肉才怪。

  顺势把左手上的小麦放下,安安沉默着不想多说话。她现在只感觉很累,都忙一个下午了,还是快点完事早点回家的好。

  本来是她和妈妈一起的,姐姐在读书没回来。但是在三点多的时候,对面大喊三缺一时,她妈镰刀一扔,跑了。

  临走前看着安安,交代她别偷懒,早点忙完回去做饭。规定要收割一横,两百多米长,三个小时的任务,虽然不算太艰难,但也绝对不轻松。

  小孩子的劳动力,可不是能与大人一起相提并论的。

  “你是笨蛋吗?”

  这也太傻了,一个人瞎忙个屁啊!偷懒一下能怎么了,又没人看见。

  安安沉默着愣了一下,没理他,继续手里连续的动作。

  “呵,蠢女人……”那道声音嗤笑,有些嘲讽。

  安安蠢吗?

  或许吧!

  天意弄人敌不过生活所迫,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每天忙忙碌碌,慌慌张张,总有做不完的活干不完的事。

  而且不是乖乖做事日子就能好过的,天天非打即骂,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整日唯唯诺诺的不敢吭声,生怕哪里出错又被揍了。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是不可能的,反正怎样做都是她的错。

  安安每天都是糊里糊涂就被骂了,然后莫名其妙又挨打了,她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心里想着事,安安手里的动作也不影响分毫,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早就已经学会了一心几用正常发挥。

  如今的安安已经九岁了,她开始上小学一年级了,同样也越来越不受人待见了。

  看着太阳下山,安安就拿着镰刀回家去了。

  至于地里的小麦,反正只要自己一回家,立马就有人来收,放那里也没什么关系。

  一间房子里,从窗户口折射出一抹昏黄的灯光,在天彻底陷入黑暗以后,安安家里响起了异常洪亮的咒骂声。

  “你这个死婆娘,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在地里睡着了,懒得跟猪一样,猪养肥了还可以吃肉呢!养着你屁用没有,懒东西,偷天耍滑,整天想方设法的就知道偷懒……”

  噼里啪啦一顿臭骂,怎样难听怎么骂。

安安看着近在眼前,一脸狰狞的女人,默默垂头静静听着她骂完。

  可是安安的样子只是让她妈妈更生气了,没用的赔钱货。

看着不顺眼,她伸手拽住安安靠近头皮的头发用力拉扯着,安安的头跟着力道向后仰了一下,疼的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但是她强行憋着,不敢哭。

  她妈妈并没有因此放过她,一手拽住她头发,一手叉腰,怒声吼道:“问你话来,怎么不说,哑巴啦?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你怎么就不去死啊!”

  安安她静静的听着,突然有些很想哭的感觉,只是她没哭,不敢。

  她妈妈或许是骂累了,用力的一巴掌狠狠甩过去。

“啪……”

一声巨响后,安安身体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她妈妈怒脸瞪着,转身就已经去睡觉了。

  狼狈的趴在地上,安安眼中的泪水不停的打转,她伸出右手捂住脸,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伤心,不要哭,这是你欠她的,因为你欠了她一个儿子,自然要承受这份因果的债。

  在外人眼中安安是乖巧懂事听话有礼貌的孩子,在同学眼中安安是聪明活泼热情可爱的女孩儿,在家里她永远还是那个惹人嫌恶的欠债鬼。

  安安从来都清楚明白自己在什么定位,她只会展现出人们所需要的一面,以此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够了。

  对于家里人她不爱也不恨,不爱是没有好感,不恨是没有资格,不管生活过程怎么艰辛,至少她还是活着的。

  只要她靠着家里人活着,那她就是个欠债的,就算不靠她们了,依旧还是个欠债的。

  她不会爱,不会怨,也不会恨,那是份责任和义务,是她欠下的一条命。

  “还不上来睡觉,躺尸在地上装死不成,要不要我去找个坑把你埋进去啊?让你装个够。”

  听到床上的人又要发飙了,安安赶紧起来爬上床去,她睡在床边上,头朝外面对窗户,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落下,安安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哭过,会挨打,通常哭的越凶挨打的力道就越疼。

  她曾经试过,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哭了,至少不会让人看见,自己一个人偷偷哭也只敢悄悄抹眼泪而已。

  “你甘心吗?”

窗外的声音在说话。

  安安没有回答,但是她知道那是谁在说话,她在心里默念着,我只是个欠债的。

  看着那道身影离开,安安才闭上眼睛,外面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声称是她弟弟的小鬼。

  闭上眼睛没一会儿,身上一抹强大的电流一晃而过,像被数之不尽的虫子啃咬一般,痛痛麻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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