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一跌在止水的怀里 ,止水简单地帮伊一处理了一下,然后对鼬说:“鼬,你先回去告诉族长和美琴夫人,我带伊一去医院。”
鼬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就此分开。
伊一刚醒过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沉,腹部隐隐作痛,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屋顶,坐在旁边的是鼬他看到她醒后,朝她递了杯温水,“喝点吧,伊一。”
伊一顺从地接过水,抿了一口。
“我怎么了,鼬?”
美琴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佐助,佐助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尼桑,伊一。”
“佐助,美琴阿姨。”
“伊一,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具体的事鼬已经告诉他们了,止水也做了补充,美琴一面为鼬和伊一的优秀感到骄傲,一面又忧心伊一的异样,鼬察觉到的事她也察觉了。
伊一摇摇头,“记不清了,一醒来就在这儿了。”
美琴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神色,换了个话题。
“那伊一了解你母亲的事吗?”
“我母亲?”
伊一看向窗外,那里一片阳光灿烂。是那个在深闺中惶恐的女人,还是那个在深夜提到弃她而去的丈夫会哭泣的女人呢?
这时候伊一才发现曾以为难以走出的回忆如今竟像蒙了一层纱,再也回不去了。
回忆模糊不清,就给记忆提供了自我欺骗的机会。
她是谁呢?
有时候她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可有时候又觉得无关紧要,事实上,也不会有谁在意她究竟怎样吧?。
情感是相互的付出,她从未付出,自然也不会寻求回报。
伊一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小环,那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只是只要生活在世上就总是不如人意,朋友总会离别,亲人总会逝去,没有东西能够永恒,没有羁绊能够长久,似乎只要关乎于她,那一切的美好都演变成了悲剧。
美琴阿姨是个好人,鼬也是,还有奈子,止水,他们都是温柔的人,远远地向她张开了怀抱,好像只要向那边奔跑,就会拥抱幸福。
所以,无法自制地靠近,又惶恐不安地疏离。
“伊一是个好孩子。”
这是鼬对她说的,奇异的平复了她的不安,只是,她不是“好孩子”。
没有享受幸福的权利,也没有沉溺于安逸的机会。
“好好地活着。”
如此沉重的美好祝愿让她不知所措,怎么样,才算“活着”呢?
她是个胆小鬼,碰到棉花也会受伤,更何况那些温热的心了。
伊一是她,伊姬也是她。
没人能够生而知之,从幼时起,她就在伊姬与伊一的梦境间徘徊。
那是“伞”的记忆,却被她当成了自己。
「如果是伊姬,一定能比她做的好吧!」
她从一开始,就编制了一个自欺欺人的幻梦,因为弱小,所以慕强,所以渴望改变悲剧,所以想像那个真正的姬君一样,坦然地跃下火炉,坦然地面对死亡。
她们彼此相通,所以伊一才能体会到她有多么热爱这个世界,又有多么渴望着自由。
自折双翼的飞鸟拥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她不行。
愈是敏感愈是胆怯,愈是渴望暴风雨降临得更加猛烈。
母亲总说,她是神明的孩子,但神明从未注视于她。
在战场流离时,她无比渴望安定,但当真正安定时,她又对风平浪静惴惴不安,人啊,就是这样,就好像命运早已注定,她必将走向悲剧。
只是、只是……心脏如同架上了刑架,无法抑制的疼痛。
窗外的阳光啊,如此的温暖,叫人如何不眷恋?
“伊一是个好孩子。”
是鼬。
“伊一,好好活着。”
是妈妈。
“伊一,以后好好地活,知道吗?不要让自己后悔。”
是真一。
“你喜欢吃糖吗?我超喜欢的哦。”
是小环。
“是伊一吗?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哦,伊一也可以叫我妈妈哦。”
是美琴。
――身处深谷,看谁都像救赎。
如此的,如此的人们,她又如何不触动?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
划开一道沟壑,竖起一面高墙,再将柔软小心翼翼地珍藏,立尖刺以世人,像刺猬一样战战兢兢地活。
这不是活着。
这仅能算活着。
她曾憎恨那些贵族,为何发动战争?也曾怨恨强大的忍者,不顾普通人的死活。
但唯有力量方能存活于世,不论权力亦或武力。
窗外的阳光啊,如此刺眼。
伊一垂下头,任由眼泪砸落在洁白的被面。
连哭泣也是沉默,她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是血继,母亲的血继,用的是精神能量,伞是岐川代代相传的武器,能够辅助施展血继界限,只是精神力不足时会被反噬,这次……是我鲁莽了……”
伊一的声音又低又平,带着一股极为飘渺之感,像是要随风而去一般。
她啊,又说谎了。
岐川是不容于世之族,她是不融于世之人,她与忍者,是天生的对峙,因为她继承自母亲的姓氏。
血继一说十分合乎情理,只是理智上如此认为,情感上却察觉了异样。
鼬有些沉默地看着伊一,说不出在想什么。
这些美琴会如实汇报给富岳,毕竟止水和鼬都见识过了伊一失控的时候力量如何之强,又如何危险。
“伊一,好好休息吧,不想说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会是你永远的家人。”
美琴为伊一掖了掖被角,带着佐助和鼬轻轻出去了。
佐助突然挣开了牵着鼬的手,他拿出手帕,踮着脚在床边伸手,“伊一不哭,痛痛飞走哦。”
鼬一愣,他抱回佐助,对着伊一极认真地说,“伊一,好好休息,伤好后,我们会来接你回家的。”
伊一平躺在床上闭着眼,血腥味在嘴中蔓延。
那双遮挡下的眼睛瞬间勾连成二勾玉,又像能量不足缓缓转换成一勾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没入卷曲的黑发,刚刚被佐助擦干净的地方又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