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丹桂飘香。
京城最大的驿站“四海通”外，十里长街，人头攒动。百姓们自发地挤在街道两旁，伸长了脖子，朝着那支缓缓驶来的军队望去。
旌旗猎猎，铠甲生辉。
当先一骑，玄色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马上之人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浑身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与凛然正气。
正是凯旋归来的镇北大将军，楚皓旸。
“楚将军回来了！”
“楚将军大败北戎，护我边疆百姓安宁啊！”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浪震天。
楚皓旸勒住马缰，对两侧的百姓颔首致意，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淳朴而热切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为了身后的万家灯火，这一身伤，值得。
“将军，相府的人已经在等了。”副将策马来报。
楚皓旸点头，驱马向相府的方向而去。
相府门前，早已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苏相亲自站在台阶上等候，身后是苏予泽与一众家仆。
当楚皓旸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时，苏予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那人一身荣耀，意气风发，与记忆中那个对着妹妹流露出几分惋惜的阳光少年判若两人。他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光芒万丈，却也带着刺骨的寒意。
“楚将军，欢迎回京。”苏相上前，虚扶了一把。
“苏相客气了。”楚皓旸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拱手道，“末将不辱使命，已将来犯的北戎残部驱逐出境，边疆暂且安定。”
“将军辛苦了。”苏相笑着，“府里已备好薄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有劳苏相。”楚皓旸的目光越过苏相，径直看向他身后的苏予泽，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苏予泽神色不变，淡淡道：“楚将军一路奔波，辛苦。”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一个是不苟言笑的义兄，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彼此都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友好的气息。
“阿泠呢？我娘呢？”楚皓旸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他拨开众人，径直往府内走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苏莞泠正站在廊下，看着这阵仗。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长发用一支简单的碧玉簪绾起，褪去了从前的痴傻与怯懦，眉眼间是沉静与从容。
楚皓旸大步走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容扩大，带着几分怀念与宠溺：“阿泠，我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想伸手揉揉她的头，手伸到一半，却见苏莞泠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楚皓旸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苏莞泠看着他，眼中是礼貌而疏离的笑意：“楚将军一路辛苦，快请入内休息吧。姐姐和母亲都在正厅等你。”
她特意加重了“将军”二字，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楚皓旸心中的那点温情瞬间冷却。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再也不是那个会对着他露出痴迷眼神的苏莞泠了。
“好。”他收回手，声音也冷了几分，“那就叨扰了。”
一场重逢，气氛诡异的和谐，却又透着剑拔弩张。
苏予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愈发浓烈。他看着楚皓旸跟随苏莞泠离去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
楚皓旸的归来，打破了京城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
当晚，楚府设宴，楚皓旸正式拜见了太子。席间，太子对他大加赞赏，言语间满是拉拢之意。楚皓旸表面谦恭，心中却明镜似的，他深知自己如今已是太子与四王爷拓跋踆博弈的棋子。
宴会结束后，楚皓旸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提着酒坛，登上了楚府最高处的阁楼。
不多时，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阁楼顶上。
“将军，深夜在此，思念故人？”
楚皓旸头也未回，将手中酒坛重重一顿：“不必废话，事情办得如何？”
黑影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呈了上去。
楚皓旸捏碎蜡丸，展开里面的密信，烛火下，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好狠的手段！”
黑影低声道：“将军，拓跋踆已经知道您回来，他……”
“不必说了。”楚皓旸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意已决。明日一早，我便入宫面圣，我要参他一本！”
“可是将军，证据不足……”
“证据？”楚皓旸冷笑一声，将密信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他伪造捷报，构陷忠良，构陷的不仅仅是我，还有苏相！他以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却忘了，这世上有一种人，叫‘证人’！”
他口中的“证人”，自然包括了苏莞泠。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楚皓旸一身朝服，神情肃穆地走进了宫门。
与此同时，苏府书房。
“他要参拓跋踆一本？”苏予泽听着下人的回报，眼中精光一闪，“他疯了不成？拓跋踆如今圣眷正浓，他这是将自己置于火上烤！”
苏莞泠却异常冷静。她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轻声道：“他不是疯了，他是别无选择。拓跋踆既然敢动手，就必然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楚皓旸若不反击，下一个被构陷的，就是他自己。”
苏予泽看着她，这个少女总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事情的本质。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苏莞泠转身，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让我们做那出头鸟，我们偏偏不。”
她心中已有计较。拓跋踆的阴谋，她早已有所察觉。楚皓旸的归来，既是危机，也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拓跋踆的狠辣与缜密。
就在楚皓旸准备上朝弹劾之时，一份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抢先一步送到了圣上案头。
军报上，北戎可汗痛哭流涕，言称楚皓旸在边疆纵兵屠城，残害无辜，更私自与北戎某部落勾结，意图不轨。军报言之凿凿，还附上了“目击者”的供词。
一时间，朝野震动。
楚皓旸刚踏入宫门，便被侍卫拿下，打入天牢。
消息传到苏府，苏莞泠正在品茶。
菱歌吓得手一抖，茶水洒了一地。
苏莞泠却缓缓放下茶盏，看着窗外，眼神冰冷如刀。
“拓跋踆……”她一字一顿，声音里淬着寒冰，“你好，好得很。”
她知道，这盘棋，终于下到了最关键，也最血腥的一步。
而她，和她的盟友们，都已深陷其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