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楚府被抄,男丁下狱,女眷被囚,昔日将门顷刻间大厦倾颓,愁云惨淡。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疆边关,另一场更为惨烈血腥的风暴,正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和飞扬的黄沙,骤然降临!
北疆,镇北军大营。中军帐内,烛火通明。楚皓旸刚刚结束一场针对小股北戎骚扰部队的反击,铠甲未卸,正伏案研究着边境布防图。连日来的边境异动让他心生警惕,父亲在京中的处境更让他忧心如焚。他虽远在边关,但通过苏予泽的秘密渠道,对京城的暗流涌动并非一无所知。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比面对千军万马更令人窒息。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亲兵队长楚忠一声嘶哑的厉喝:“少将军!有变!”
楚皓旸猛地抬头,按剑起身。帐帘被猛地掀开,楚忠浑身浴血,甲胄上布满刀箭痕迹,踉跄冲入,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虎目含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悲怆:“少将军!京城八百里加急军报!陛下……陛下下旨,称大将军通敌叛国,已下天牢!着令……着令副将赵天德暂代军务,并……并秘密缉拿您回京问罪!赵天德那狗贼已带人围了中军帐,说是奉旨拿人!”
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楚皓旸身形剧震,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尽管早有预感,但当这最坏的消息以如此残酷的方式传来时,那巨大的冲击仍让他瞬间血气上涌,五脏六腑如同被狠狠撕裂!
通敌叛国?! 父亲一生赤胆忠心,镇守北疆十余载,身上伤痕累累皆是为国为民,如今竟蒙此奇耻大冤!而陛下……竟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下旨拿人?!
“赵天德!”楚皓旸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此人平日对父亲阳奉阴违,与京中郭奉等人往来密切,他早觉有异,没想到竟是对方安插在军中的棋子!
帐外,火光骤然亮起,杀伐之声四起!显然是赵天德的人马已经开始动手,清洗楚家嫡系!
“少将军!没时间犹豫了!”楚忠猛地站起,拔出佩刀,眼神决绝,“赵天德狼子野心,定然不会留您性命!跟他回京更是死路一条!唯有突围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楚皓旸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他何尝不知?回京是死,留在军中更是瓮中之鳖!可是……突围?意味着抗旨,意味着坐实“叛将”之名,意味着从此背上洗刷不掉的污点,亡命天涯!
“少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帐外又冲进几名浑身是血的将领,都是楚怀远的旧部,此刻个个双眼赤红,“我们信大将军是冤枉的!也信您!跟赵天德那帮杂碎拼了!护您杀出去!”
看着这些誓死追随的袍泽,楚皓旸胸中热血与悲愤交织,最终化为一股破釜沉舟的惨烈决绝!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映照出他年轻却已刻满风霜与坚毅的脸庞。
“好!”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楚皓旸在此立誓!今日之冤,他日必雪!诸位兄弟今日相助之恩,皓旸永世不忘!若得天幸不死,必与诸位同富贵,共报此仇!”
“愿随少将军!”众将士低吼应诺,声虽不大,却带着撼人心魄的力量。
“楚忠!你带一队人马,向西突围,制造主力假象!王猛,你率弓弩手占据营寨箭楼,压制追兵!其余人,随我从东侧密道走!”楚皓旸迅速下达指令,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温润的“竹马哥哥”,而是身经百战、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
军令如山,帐内众人瞬间行动起来。
楚皓旸一把扯下身后的猩红披风,扔在地上,如同抛弃了过往的荣光与束缚。他换上一身普通校尉的轻甲,抓起强弓硬弩,最后看了一眼帐中悬挂的北疆舆图,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走!”
他低喝一声,率先冲出大帐。此刻,营中已是一片混乱。赵天德的人马打着“奉旨平叛”的旗号,正在疯狂围攻仍忠于楚家的将士。火光冲天,兵刃碰撞声、呐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叛将楚皓旸在此!休走!”赵天德麾下的一名裨将发现了楚皓旸的身影,狞笑着带人扑来。
楚皓旸眼神一寒,根本不与他废话,抬手便是一箭!箭如流星,精准地穿透那裨将的咽喉!他身形如电,剑光闪烁,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无人能挡!这一刻,他将所有的愤怒、冤屈、担忧,都化作了凌厉无匹的杀意!
“保护少将军!”楚忠等人紧随其后,拼死血战,用身体为楚皓旸开辟出一条血路。
东侧营寨边缘,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废弃运粮密道,可通往外界的戈壁。这是楚怀远多年前为应对极端情况所设,如今成了楚皓旸唯一的生路。
然而,赵天德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在密道出口处布置了重兵埋伏!
“杀出去!”楚皓旸怒吼,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道鬼门关!
箭矢如雨点般射来,楚皓旸舞动长剑格挡,身形在方寸间挪移,险象环生。不断有忠心的部下为他挡箭,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少将军!快走!”楚忠浑身插满箭矢,如同一个血人,却依旧死死守住通道入口,状若疯虎,为楚皓旸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楚皓旸牙关紧咬,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鲜血和火焰吞噬的军营,看了一眼那些为他赴死的兄弟,毅然转身,冲入了漆黑的密道之中。
身后,传来楚忠壮烈牺牲前的最后一声怒吼,以及追兵杂沓的脚步声。
不知在黑暗崎岖的密道中奔行了多久,当楚皓旸终于看到出口处微弱的天光时,身边仅剩下不到十名伤痕累累的亲卫。
冲出密道,眼前是茫茫无际的戈壁滩,寒风凛冽。身后的追兵声越来越近。
“分开走!”楚皓旸当机立断,撕下衣角,草草写下“安好,勿念,西行”六个血字,塞给一名伤势较轻的亲卫,“想办法,把消息传给京城苏小姐!”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可以传递出去的信号。
“少将军保重!”亲卫含泪接过布条,与其他几人向着不同方向奔去,以期引开追兵。
楚皓旸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危险、但也最可能摆脱追兵的方向——西北,那片与西戎接壤、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茫茫戈壁。
他策马狂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心中是家破人亡的剧痛和沦为“叛将”的屈辱。回头望去,镇北军大营的火光已渐渐遥远,如同他逝去的荣光和安稳的人生。
前路漫漫,生死未卜。但他不能倒下去。父亲的冤屈,楚家的血仇,还有那些为他战死的兄弟……这一切,都需要他活着去讨回!
少年将军,浴血突围,踏上的是一条布满荆棘、通往未知的血路。而远在京城的苏莞泠,何时才能收到那封染血的信?得知他亡命天涯的消息后,又将陷入何等的忧惧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