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手札,我深深叹了口气,记忆中很少见过这位太后,大多时候,她都是守在佛堂中。偶有遇见,也只能看出她是位极威严端庄的人,竟想不到有这段故事。
我看着那句“唯一的孩子”眉头紧锁,不知是否应将手札呈给皇上。
思量片刻,我还是决定将手札呈给邝嘉。
邝嘉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看完手札后沉默许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母后一直过不去。”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邝嘉抱着我,头埋在我颈窝里,闷闷道:“折枝,答应我,撰写完这段,就入宫好不好。”
我安抚的摸着他的后背答应道:“好,不过我一定要弄清楚那段历史。”
邝嘉顿了顿,像是想到些什么,又说:“宁安长公主不日就入宫,你可以问问她,有些东西,我也不太清楚。”
宁安长公主是陈贵妃的女儿,说起来也奇怪,陈贵妃被赐死后,她膝下一对儿女并未受到许多影响,只是曾经如日中天的陈家却一振不起,没了声音。
而太后的母族也逐渐式微,让人不禁多想。
不多时,我便见到那位长公主。
听宫中老人说,昔日的陈贵妃长得明艳动人,而我面前这位长公主虽也有了些岁数,可眼神纯澈,比起豆蔻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亲切的拉着我的手,笑问:“阿嘉一直不愿立皇后,原是为你留着的,我原还想,到底是哪位佳人,现下看来,确实是个娇俏美人。”
长公主夸的我直脸红,只是我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太史令,邝嘉想我进宫顶多也就是个昭仪,哪里敢嚣想皇后之位。
面前这位长公主却是真娇俏美人,也难怪,她这是真尚了位心投意合的好驸马。
那位驸马是她真心悦见的,也是位寒门状元,两人感情极好,这厢我同她说话,驸马便静候在偏殿喝茶。
从公主口中,我也得知了一个和太后手札中更加鲜活的陈贵妃。
她说:“母妃要强了一生,自我有记忆来,她便将我当做儿子来养,哥哥所学,我也一个不落。
只可惜哥哥天生愚钝,许多简单的文章都难以吞咽,消磨许久,才能悟出三四。
而我,偏不是这方面的料,想着左右我只是个女儿,随便糊弄就好。
我记忆中的母妃极美丽,站在一众嫔妃之中也是最为出彩的。
因此,她也要求我们争气,常常有些过于严厉,让我和哥哥都有些畏惧。
而她在父皇面前却又如小女儿一般,我也撞见过几回,娇痴的模样与教我们默书时的大不相同。
而父皇走后,她又正颜厉色的训诫我们不争气,读书不成,就连哄父皇欢喜也不成。
一直以来,她活的都很累。
即便位同副后也从未掉以轻心过。
刚开始,她将宫中稍貌美的妃子当做威胁,再后来,更年轻貌美的秀女入宫,让她如临大敌。
母妃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母妃生我时动了胎气,难产,九死一生,寒气钻进身体,每逢小日子都痛的直冒冷汗。
那时候有个妃子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为人极娇蛮跋扈,与母妃也极不对付。
我站在旁边瞧着,那妃子原就不是个聪明的,母妃讥讽两句便动起手来,一把将她推向湖里。
彼时春深,湖水冰凉,母妃不会水,那妃子见她快要沉入水中,忙跳下去救人。
可她没想到,自己已有一月不到的身孕,坠了孩子不说,身子也被冰冷的湖水泡坏了,往后再想生育都是难事。
而我母妃却彻底失去了生育的机会。
父皇得知后盛怒,不仅降了妃子的位份,也连累了她那手握重权的爹。
母妃躺在床上,一张脸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她紧握着哥哥的手,告诉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定要一击毙命。”
果真,父皇再未宠幸那位妃子,她也渐渐的消没在鲜活的时光中。
听闻一直守在中宫的皇后差人送了碗汤给父皇,母妃不顾病体,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描眉画唇,直到看不出半分病弱的样子。
她穿着锦绣的衣裳,耳边拇指大的东珠熠熠生辉,如同芍药灼灼。
她回来后,果然疼的几近昏迷,可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像是胜券在握一般。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心疼,可我还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后来,皇后娘娘有孕,父皇也很少来了,母妃嘴上不说,却更严厉的鞭策我与哥哥读书, 教人喘不过气来。
皇后最后生了个皇子,母妃急得嘴边起了一圈燎泡,脾气也更是郁躁,就连舅舅求见也拒之门外。”
她端起茶碗轻抿:“后来,你也知道了。”
后来,陈贵妃的弟弟,陈思华贪污被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而陈贵妃谋害太子与其他众多皇子妃嫔,罪无可恕。
盛极一时,如日中天的陈家就此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