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三年,孝广帝及位,皇后沈氏,端庄淑娴,封号敬德。帝后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我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邝嘉来了,看着笔墨还未干透的册子,薄唇紧抿,没有说些什么。
我看着身穿龙纹朝服的邝嘉,沏了杯茶给他:“一下朝就来了?”
他接过茶盏,想了片刻,最终开口道:“折枝,我要娶皇后了,钱大学士的孙女。”
我点了点头:“钱大学士的孙女是极好的,品性温顺,往后你可要待她好些。”我见过那位姑娘,气质如兰,谈吐得当,是极好的。
他又说:“可我不愿。”
我有些不解:“为何?”
“我不想和父皇一样,情埋心口吐不出,左右顾忌。”
“折枝。”他唤我。
我轻声答应着:“嗯。”
邝嘉像是很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
那年我五岁,父亲带我入宫,而我贪玩,和领路的宫女走丢了,在御花园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
那时年幼,和熟悉的人走散了,不免有些害怕,又想起母亲耳提命面的说,不能在宫里哭哭啼啼,便偷偷躲在假山旁捂着嘴哭。
却不想,遇见了一个穿着锦衣的小哥哥。
他牵着我的手,帮我擦掉了眼泪,可我还是哭个不停,他便叫来他爹一起哄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哄我的小哥哥是太子,而那个一直逗我笑,给我扎纸鸢的伯父竟是皇上。
奇怪的是见到我哭成那样竟没半句责怪。
直到我看了太后那本手札我才明白。
邝嘉又说:“小时候,我觉得父皇没有担当,既是想见她,早已是万人之上却只不远不近的偷偷看着她。”
“他那时说了个故事,他说,皇祖父那时有一个极喜欢的妃子,他不敢对那个妃子有过多的宠爱,甚至死后都不敢给她名分。”
“我问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是皇帝了。”可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邝嘉大概才能知道他们的难处。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你知道吗,当你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你也会失去一些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是圆满的。”我笑着回答他,当我答应邝嘉进宫的时候,我便失去了与相爱之人同衾共桲的资格。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变,我也不知道往后我会不会变,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陈贵妃,但我不后悔我选择。
邝嘉却笑说:“我知道。”
明知答案,可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邝嘉握着我的手:“我选择你。”
我有些诧异,权衡利弊之下,这如何都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他又说:“我选择遵从本心。”
封后前夕,长公主进宫见我,送了一对成色上佳的镯子于我:“我早知,这对镯子终究还是给你。”
我笑道:“公主极聪慧,这世上难有公主猜不到的事。”
我面前这位娇憨的公主便是顶聪明的人。
“我猜不中的是你。”公主半眯着眼,眼中清明,好像能透过我的皮相看清楚内里。
“公主哪里不解?”
“你一直打听当年那件事,到底为的是什么?”
“你不是能猜到吗?”我半真半假的说着。
“但你亲口说出来的,不是更准确吗?”
我看着染的鲜红透亮的指甲,意有所指道:“可我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不是吗?”
她像是略微思考了下,随即笑道:“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