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怡的母亲回来了

周五下午的放学铃刚响，杨沁怡正收拾书包准备去图书馆，校门口那抹艳红色的身影却让她脚步猛地顿住。女人穿着剪裁紧身的连衣裙，烫着精致的卷发，手里拎着最新款的皮包，正踮着脚朝教学楼的方向张望，是她五年没见的母亲，林慧。

杨沁怡下意识地想转身躲进走廊，可林慧已经看见了她，扬着声音喊：“沁怡！这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引得周围几个同学纷纷侧目。杨沁怡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长这么高了，”林慧伸手想摸她的头发，杨沁怡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那只涂着亮粉色指甲油的手僵在半空。林慧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着她：“穿得这么朴素，学校没要求统一着装吗？”语气里的嫌弃像细小的针，扎得杨沁怡心口发紧。

“您怎么来了？”杨沁怡的声音很轻，带着疏离。她想起小时候，林慧总是嫌奶奶做的饭菜不好吃，嫌爸爸听不见声音麻烦，常常把“要不是为了你，我早走了”挂在嘴边。直到她十岁那年，林慧留下一张字条，说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从此就再也没回过家。这些年，她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奶奶靠摆摊和爸爸在工厂打工凑的，林慧从未打过一个电话，更别说来看她。

“我来看看你啊，”林慧拉了拉自己的裙摆，眼神飘向远处，“顺便跟你说件事，我下个月要再婚了，对方条件不错，以后……”

“您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杨沁怡打断她，心里那点仅存的期待彻底碎了。她还以为，林慧回来至少会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问问她的学习，可到头来，只是通知她自己要再婚的消息。

“也不全是，”林慧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这里面有五千块，你拿着买些新衣服，别总穿得跟个土丫头似的，免得以后出去给我丢人。”信封上印着某家银行的logo，崭新的钞票透过薄薄的纸页能隐约看见。

杨沁怡没有接，反而后退了一步：“我不需要您的钱，奶奶和爸爸会给我买。”她想起去年冬天，奶奶为了给她买一件羽绒服，在寒风里摆了三个晚上的烤红薯摊，手冻得又红又肿；想起爸爸虽然听不见，却总会在她放学回家时，提前把热水烧好，把她的课本整理好。那些温暖，是林慧从未给过的。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林慧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是你妈，给你钱还不要？难道要一直跟着你那个残疾爸爸和老太婆过苦日子？”

“不许您这么说奶奶和爸爸！”杨沁怡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红，“他们虽然没钱，却比您更爱我！您当初走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现在回来就想用钱打发我，还嫌他们丢人？”

林慧被她怼得脸色发青，伸手想拉她的胳膊：“你懂什么？我也是为了你好！跟着我，你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我不要您的好日子！”杨沁怡用力甩开她的手，转身就往校门口跑。她不敢回头，怕看见林慧的表情，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身后传来林慧气急败坏的喊声：“杨沁怡！你给我站住！我是你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可她跑得更快了，直到把那道艳红色的身影远远甩在身后，才停在街角的老槐树下，蹲下身捂住了脸。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杨沁怡想起小时候，奶奶总是在她受委屈时，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沁怡不怕，奶奶在呢。”她掏出手机，想给奶奶打个电话，手指却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她不想让奶奶担心，更不想让奶奶知道林慧回来过，知道林慧又一次伤了她的心。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梁思航发来的消息：“图书馆的资料我帮你占好位置了，你到了吗？”杨沁怡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回复了一句“马上到”。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只是那原本轻快的脚步，此刻却变得沉重起来。林慧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搅得她心里乱糟糟的。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这个母亲了，可真当面对时，那些被压抑的委屈和难过，还是忍不住涌了上来。

走到图书馆门口，杨沁怡看见梁思航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竞赛题，时不时抬头朝门口张望。看见她，梁思航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怎么才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杨沁怡愣了愣，摇了摇头，在他对面坐下：“没什么，就是走得慢了点。”她翻开书，目光却落在书页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梁思航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没有多问，只是把自己整理好的笔记推到她面前：“这一些重点，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知识点。”

温暖的灯光洒在书页上，梁思航的笔记字迹工整，标注清晰。杨沁怡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的郁闷似乎缓解了一些。她抬起头，对上梁思航关切的目光，轻声说了句：“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梁思航笑了笑，“要是有什么事想不通，也可以跟我说，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至少能听你说说。”

杨沁怡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把林慧的事说出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控制不住情绪。只是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她不知道，林慧的出现，会不会打乱她现在平静的生活，更不知道，面对这个突然回来的母亲，她该怎么办。

周末回家时，杨沁怡刚走到巷口，就看见奶奶正坐在门口择菜。夕阳的余晖洒在奶奶花白的头发上，显得格外慈祥。奶奶看见她，立刻放下手里的菜篮子站起来：“沁怡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作业在学校写得差不多了。”周天晚上又要回学校，早点回来陪陪你和爸爸啊！杨沁怡走过去，帮奶奶把菜篮子拎进屋里。爸爸也从里屋走出来，虽然听不见她说话，却笑着朝她比划了一个“饿不饿”的手势，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洗好的苹果。

看着眼前熟悉又温暖的景象，杨沁怡心里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了。她抱住奶奶，头埋在奶奶的肩膀上，小声地哭了出来：“奶奶，我妈……她回来了。”

奶奶拍着她的背，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怕，有奶奶在呢，她要是敢欺负你，奶奶第一个不答应。”爸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心疼。

那一刻，杨沁怡心里忽然安定了些。她知道，不管林慧怎么折腾，奶奶和爸爸永远是她的依靠。只是林慧的出现，像一道阴影，笼罩在她心头，让她原本闪闪发光的高中生活，添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郁闷。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母女重逢”，还会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