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顾世辰气极得怒咳,泛白的手指收紧为拳堵在唇上,李公公惊得连滚带爬地递帕顺背,两目张皇大瞪。
“传太医――来人,快传大医――!”
一旁侍女惊惧不已,恍然反应过来,颤巍巍的看着太子的手。
“殿,殿下,您的,您的手流了好多血啊,快来人,来人啊!”
总之一兵荒马乱,满堂权官都紧张的看着来往的太医,换水的侍人,心里咚咚打鼓,已然了见皇上暴怒之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
“滚!”
顾世辰踹开了一旁挤搡碍事的小李子。
“叶少卿,你、给、朕、查。”
“所谓百里氏孤女,究竟是怎么混进朕的皇宫,谁让她来的,谁帮她来的――”
皇上的脸上煞戾,森然一笑,冷厉的语调回荡众人耳际。
“都给朕查清楚了,清楚到她是走了多少步进了这殿门。”
顾世辰牙舌相抵,暴虐难收。
“懂了吗。”
少理寺少卿叶拾意起身出列,掷地有声道――
“是。臣,遵旨。”
皇帝这才稍解怒气,他看向太子缓正了声道,“云斐如何了。”
太子似是安慰地回他一笑,“父皇,儿臣无碍,倒是您,切莫大气伤身,得让太医好生检养一番。”
怎么可能没事呢?不仅负了伤,殿下好好的生辰宴也成了一场胡乱闹话,众人暗下唏嘘一阵,只叹太子孝父心阔,为人君子。
顾世辰心中一软:“朕无妨了,去给殿下再看看。”
“是。”
于是太医们围得太子团团转。
……
沈仰年漠然旁观,微微仰面转眸与沈父对视一瞬。
一出好戏,可惜有人下了步烂棋。
当年一桩百里族叛案了结迅速,只恐怕是龙颈上的一块逆鳞。如今又被人揭起,呵,谁好得过谁呢。
“百里悠箫……”
沈仰年随众人出殿时走过长道白绸,踩在点点落血暗印上,一派从容。
恩怨难酬已多年,让它三载又何妨。这么久都熬下来了,功亏一溃,当真也心甘情愿?
沈仰年一眼回眸,望见人去空堂上,顾倾仍旧静静站着,暗影笼了半身,只留衣角一片祥云纹,黯然平平。
可怜的小殿下,被摆了道苦肉计呢。
太子这么身先士卒地替皇上挡了刀,美名加身―――
当真风光无限。
沈仰年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面上的表情淡得若天边寡云。
天下皇权,山河万亩,花落谁手都可以。
都可以――除了他獠牙之下,否则后果万倾难负。
小妓舞女可以是蒙尘寒刃,忠君效上未尝不可乱臣贼子。他沈仰年不负是非黑白,亦不以君子为道。
近暮无霞红,反笼阴灰飘渺,树影摇曳,未知风雨。不见蝶舞,不闻莺啼,今日局起,诸神自保。
骨骼分明的指节探出锦袖轻扣在木棱上发出两三细微响声。
顾斐云,温季行,百里氏……
沈仰年脑中算计盘绕,只觉蚕丝层层,不知其处。
“嗒……”
一颗水珠滚落下沈仰年鼻尖,令他微微错愕地抬首。
下雨了。
……
“云斐,如何了?”
皇上极力抑下暴怒,放缓了声问那脸色有些苍白,静卧床榻的太子。
“无妨,父皇。”太子勉强一笑,身上却因为失血染了病气。
他又低低咳了几声,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掩了唇。
“哎,真是个乖孩子……”
皇后看到太子这副样子,以帕拭了泪,又细细叮嘱旁人照顾好太子,勿让太子殿下近来亲自动手做事。
太子殿下便温和地坐在床上,他眼底满是笑意,像是个找乐子的人看到了笑话。这点笑意里藏着古怪和阴冷,不动声色的尽数埋在掌心。
可怜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