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交集

日子像复印机里出来的试卷，一张张看似相同地翻过。顾未来依旧保持着她的角落生态，除了收发作业和必要的课堂应答，她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对大多数同学来说是解放，对顾未来却是另一种形式的煎熬。集体活动意味着不可避免的接触，而她总是那个被剩下、需要体育委员硬塞进队伍里的人。

今天的内容是篮球基础练习后的分组对抗。果然，自由组队时，人群迅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顾未来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像潮水退去后搁浅在沙滩上的贝壳。

“顾未来，你来我们这组吧！”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顾未来抬头，心脏猛地一跳。黄明昊正笑着朝她挥手，他身边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范丞丞。阳光下，黄明昊的笑容晃得人眼晕。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却像钉在了地上。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有惊讶，有好奇，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被“九大男神”之一点名，这在她近乎透明的校园生活里，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我……我不太会。”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头几乎要埋到胸口。

“没关系啦！就是玩玩嘛！”黄明昊几步跑过来，很自然地把一个篮球塞到她手里，“跟着跑就行，丞丞会传球的，对吧丞丞？”他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冰山。

范丞丞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顾未来抱着那颗粗糙的篮球，感觉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她被迫加入了黄明昊和范丞丞所在的队伍。整个过程她都浑浑噩噩，手脚僵硬得像刚装上的假肢。

一次混乱的抢球中，对方一个女生冲得猛了些，狠狠撞在了试图躲开的麻未来身上。她猝不及防，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哎呀！对不起！”撞人的女生敷衍地道了声歉，眼睛却瞟向范丞丞的方向。

顾未来疼得吸了口冷气，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因为疼痛和尴尬而一时使不上力。周围的嘈杂似乎瞬间远离，她只觉得所有目光都钉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适从，脸颊烧得厉害。

“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顾未来怔怔地抬头，逆着光，她看到了蔡徐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微微弯着腰，关切地看着她。他身后站着的是陈立容，依旧是那副阳光灿烂的样子，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真诚的担忧。

“会长你抢我台词！”黄明昊嚷嚷着也凑了过来。

顾未来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把手放在了蔡徐坤的手心里。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轻轻一用力，就将她拉了起来。

“谢谢……”她立刻松开手，声音细若游丝，头垂得更低了。

“摔到哪里了？去医务室看看吧。”蔡徐坤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

“不用了……我没事。”顾未来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被过度关注的中心。

“看起来擦破皮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陈立农插话道，他的笑容比阳光更直接，“我陪你去吧？反正快下课了。”

“不！真的不用！”顾未来猛地抬头，语气里带上了罕见的惊慌。让陈立农陪她去医务室？她几乎能想象到明天会传出怎样离谱的谣言。

她的反应似乎让几个男生都愣了一下。

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凝滞。

“那我送她回教室吧。”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王子异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但眼神很沉稳，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过度的热情或好奇，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他的出现恰到好处地化解了顾未来的窘迫。比起光芒四射、会引来无数关注的蔡徐坤和陈立农，沉默而温和的王子异似乎让她感觉压力小了一些。

顾未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王子异对其他人笑了笑：“你们继续吧，我送她回去。”

蔡徐坤看了看顾未来，又看了看王子异，最终温和一笑：“也好。那麻烦你了，子异。”

黄明昊还想说什么，被范丞丞拉了一下胳膊，憋了回去。陈立农则耸耸肩，重新露出了招牌笑容：“那好吧，好好休息啊，顾未来同学。”

王子异没有试图搀扶她，只是安静地走在她身边半步远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提供了陪伴，又没有给她任何压迫感。

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麻未来能闻到身边人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其实……”顾未来忽然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地开口，“你不用送我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王子异侧过头看她，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我知道。”他说，声音很平稳，“只是刚好顺路，我也想提前回教室拿点东西。”

顾未来知道这很可能只是借口，但这份体贴的、不让她感到负担的善意，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是她第一次，和“百分九”里的谁，说了超过一句话。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一直阴霾的天空，突然漏下了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真切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未来，会因为今天这意外的交集，而发生一丝改变吗？

她不知道。

只是手心似乎还残留着被拉起时的温度，和王子异身上那干净的气息一样，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