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竹马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回去面对作业，又或是上战场挨揍，朱哥鬼使神差地去了公园。

公园种满了槐树，借路灯的微光，朱志鑫走近了点，细细打量公园那颗最壮观的槐树，满树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闪耀着玉石般柔美的光泽，像一盏盏的壁灯，隐隐约约处，树下有一抹舞动的影子，那是苏新皓。

没有很酷炫的动作，亦是迷乱人眼的光彩，小孩只是重复一个动作不厌其烦，他静止住了城市的喧嚣，柔和了飞鸟穿过云层的利叫，勾勒了缓缓上升的地平线，他瘦却有力的身板跳动着，是跃动在幽幽槐花的精灵，这个世界怎么沦为了背景板，明明视觉效果未有惊艳震撼，可是他的视线随着夜幕的降临模糊了后来的整个青春年少。

他被吸引着，向前挪了挪，苏新皓异常敏感，很快地察觉到朱志鑫，他停下了动作，跳舞时脸上的星光与浅淡的愉悦破碎成冰冷的渣滓，嘴抿成了一条线，绷紧着，像是受尽欺辱，隐忍至极的，的什么？有失尊严，还是报复仇快的恶人，不对，朱志鑫想不到形容词了，他想他应该打扰到了苏新皓的世界，本来他会走，但是一想到老妈那么夸他，有点不爽，又或者，他也想进入他的桃花源，做他的渔民，体验他?他不晓得，朱志鑫像是脚与身分离的雕塑品，宛如木鸡。

苏新皓没有打招呼，正欲离开，也对，从他半年前搬到这里，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形如陌人，甚至有一次到他家玩，摔坏了他的奥特曼。朱志鑫反应过来，叫住苏新皓:“苏新皓，等等，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对不起了，再另外陪你一个奥特曼，但你没理我，要不你去我家，我今晚就赔你，真的对不起。”朱包包下垂的三分白眼里，透着深可见底的愧疚，婴儿肥吹鼓着晚风，白嫩的脸上透着些许红。

灯光稀稀落落，偏洒在朱志鑫的脸上，却没有给那隐没在槐树下，萧寂而清瘦的背影，凄瑟的晚风划清了那条原本晦暗不明的小道，形成了跨越难沟的一条线。他顿了顿，发出了不符合他原本年龄的冷嗤，苏新皓的声音清冷却带着点儿童的稚嫩道：“谢谢，不用。”许久， 只留下朱志鑫一个人懊恼。

这条线不知不觉连了整个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他好像被隔离在了苏新皓的整个世界。一向自信的朱哥备受打击。朱哥在校虽然高冷的一批，但跟谁熟的都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这苏新皓是不是没连上线，根本tm没信号。没事啊，有句话叫，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一定能用爱感化帅帅的！朱志鑫默默安慰着自己。

朱哥便是彻底和苏新皓杠上了，他送他糕点，他不理睬他，他厚着脸皮去他家蹭饭，他视若无睹，他送他全新的奥特曼，他只是嗤之以鼻。朱志鑫都快摸清他的套路了，就是不理他，苏新皓只要看到他，不管是不是在练舞，都会停下动作转身离开，要么就是漠不关心。

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朱志鑫扛着一袋炸鸡，屁颠地去找苏新皓，依旧是熟悉的幽香，但违和的是没有那个背影。他疑惑地望了望四周。

朱志鑫跨步向前，遥望之际，听到嘭的一声，像是重物击落发出的震荡声。朱志鑫敏锐地捕捉到响声，寻着声音，朱志鑫悄悄走到公园隐处的断墙边，一股股刺耳的声响贯穿了他的耳朵。

那是几个染着彩毛的混混，苏新皓被困在混混围成的圈里。依旧是那么的瘦弱，原本就白皙的脸庞被这些人的步步紧逼更是渲染了几层苍白。他们似乎是以染着红毛的为老大，红毛幽幽向前跨了一步，紧逼着苏新皓，苏新皓迫于压力往后退，不渐抵在了那个曾经在新闻报道过，出过人命的断墙残垣上，这还没来得及处理，朱志鑫看的头皮发麻。

红毛猥琐的指着苏新皓，咯咯咯地笑着，“看这小子跟女娃儿一样，害羞的很！”其他的烂虫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头头啃食尸体。刺耳的声音伴随着猛烈的撞击，红毛一把褥过苏新皓的头发，“苏新皓，是吧，我看你还小，不打你，把钱交出来，就放了你！”

苏新皓拼了命地扭动着身体，他是溺了水的小孩，双手用力向上扑腾着，这儿太过于阴森，附近根本没人，一旁的黄毛到是暴躁得很，直接上脚一踹，苏新皓受力，嘴边溢出了一丝丝的血，：“大哥，甭管他是不是小孩，拿到钱就走，谁知道钱这么快用光了，哼，我看，直接砍了抛尸。”

朱志鑫抵在墙上的手犹如绽放的兰花，微微颤栗着，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这么冲上去，哦，我想起来了。

离开段墙边，声音还在继续。

红毛笑的更肆意了，更加用力地褥着苏新皓的头发，：“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要不你当我们人质，让你的爸爸来救你吧，哈哈哈”他歪了歪头又道：“苏新皓你个克星，怎么不把你家那两个恶臭的同性恋克死呢”苏新皓微垂的头猛地抬起，被愤怒充斥的眼眸中隐含着一个嗜血的狂魔，他们怎么能这样，一次又一次，我也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不放过我 呢，我以为不会这样的…我的爸爸…，是他们给我的家，一个稳定的家!

苏新皓攥紧拳头，小小的身体积蓄着力量，他发了狂，着了魔，他撑开了他们的手，疯狂地用脑袋顶撞红毛的肚子，这些没心没肺没爹没娘的穷途末路的死狗，都去死!!!可他还是多少岁啊，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这是蚂蚁对抗大象的殊博而已。不用多久，苏新皓被他们控制住，红毛一用力直接把苏新皓的手弄脱臼，伴随着苏新皓惨痛的声音，这群踩了屎的大象刚踩死蚂蚁，又对着原处崩了个屁。“苏新皓，你娘找死，妈的，你个死狗，直接把你剁碎喂猪，艹你妈，还不让说了，我呸”红毛朝地儿吐了吐口水，嚼了几把牙，"小王八，小心了，不要被传染同性恋这种病哦，真他么恶心"红毛还欲下手，断墙边，迎来了夜晚的第一束光，同时照亮了苏新皓有点鼻肿的脸。

“我去，我们先逃。”是吗，有路吗，断强残垣边，无路，无光，这人世间自有神明会惩罚那些在红线外舞动的小丑。那群臭虫死于镰刀口。

朱志鑫亟不可待地上前扶住苏新皓，渍，挡住光了，苏新皓抵抗别人的触碰，更嫌恶自己现在的狼狈。朱志鑫没有多说，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弟弟，饱受折磨和欺凌的邻家弟弟。苏新皓呆呆地愣住了，剩下的一只手不知道搁哪里，在空中悬浮着，这是什么感觉，充斥着温热，裹挟着眼前人的温度，他好像在光里…他的身/体是软的，陷在这样的怀抱里很舒服。苏新皓落下了手搭在朱志鑫的腰上，缓缓闭上了眼。

他们维持着这个动作良久，直到警方过来问话，朱志鑫松开了苏新皓，那种感觉又消失了，他又掉进了无限循环的黑暗里，孤寂地哀鸣，没人倾听。不经抬眸，不及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他的倒影，揉砌着担心，还有很多很多复杂的情绪，但他可以确定这些都能归为关心。

事后，苏新皓跟他说了句，我们扯平，谢谢你。长夜终将会明，他们这条线也消失在混沌之中，明晰在白昼里。

苏新皓对这件事也只是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些人终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的爸爸抵不过苏新皓的执拗，没有继续追究。很多事都会迎来转折，就像他和苏新皓。后来，朱哥成了苏新皓的粉丝，做他的观众，为他鼓掌。在这个燥热又躁动的盛夏里，带着西瓜味儿的清爽，又有点酸涩的青梅，他们度过了人生中最惬意舒适的时段，成了许多大人口中的兄弟，伙伴。又同是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