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寒意渐浓,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孟元璟与谢君玉新婚不久,双栖双宿,喜迁皇帝新赐的宅子。
那宅子位于一处清幽之地,景致雅致。两人在此处无人搅扰,日子过得肆意随性。
宅子里的菱花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着。屋内暖意融融,暖阁中的炭火燃烧得很旺,烘烤着螺钿屏风,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与锦帐里残余的合欢香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间屋子,满是缱绻的味道。
晨光透过茜纱窗时,孟元璟醒了,锦被外透进几缕清冷的雪光。帐顶悬着的银香球正徐徐吐着苏合香气。
孟元璟垂眼看向怀里的妻子,她的鬓发松散地散落在枕上,眼角还带着未褪去的春意,看起来娇艳又脉脉含情。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脊背缓缓游走,动作轻柔,惹得她微微发痒。
“夫君莫闹我了……”她嘴角带笑,躲避着他的动作,娇嗔道,“昨儿折腾了半宿,这会子又来作怪。”她声音婉转迷人。
孟元璟嘴角噙着一抹坏笑,衔住她的耳垂,轻声笑道:“夫人既知我作怪,怎么还穿这冰绡裁的兜衣?”
说罢,他灵活地解开兜衣丝绦,两人的动作让鎏金帐钩叮当乱晃。
这时,窗外有雀儿扑棱着翅膀掠过,惊得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铃声在雪天中回荡着。
“这般大雪天,倒像是专为困住你我。”孟元璟声音低沉温柔。
他轻咬着她颈后的肌肤,谢君玉想翻过身躲开,却被他一下子拢住了腰肢。
“前日说要看我摹王右丞的雪溪图,这会子却不正经了?”她佯装恼怒地瞪他一眼,眼中却满是笑意。
话音刚落,一阵冷香破窗而入。
谢君玉来了兴致,一把推开孟元璟凑近的下巴,惊喜道:“你细闻,可是红梅的寒香?”
孟元璟不肯罢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深吸一口气,故意打趣:“哪有什么梅香,分明是夫人昨夜用的瑞麟香。”
谢君玉推开孟元璟,起身拢了拢衣衫后推开雕窗,映入眼帘的是满庭白雪上的朱砂红点点,昨夜含苞待放的老梅如今尽数盛放。枝干横斜着探向各处,伸到回廊中,还轻轻拂过青玉栏。
谢君玉满脸欣喜,蹬着绣鞋就要往外跑。
孟元璟赶忙追上,将她拉回屋中坐好,关切地说:“雪地里也敢撒野?仔细着凉。”
说着,他俯身蹲在她面前,耐心地替她换上羊皮小靴。
“仔细冰着。”孟元璟边说边把狐裘披在她肩头上,护着她慢慢穿过梅林。
朱砂梅的冷香在雪幕中愈显清冽,孟元璟将狐裘往怀中人肩头紧了紧。
谢君玉裹着银鼠斗篷仍觉寒气侵肌,偏首时耳畔衔珠步摇扫过丈夫下颌,惹得他轻笑出声。
两人踏着青玉阶上未及扫净的碎琼乱玉,转过九曲桥时,见廊下数枝红梅探进月洞门,恰似茜纱灯下垂落的流苏。
穿过梅林时,谢君玉广袖拂过枝头,惊起积雪纷纷,落在她鸦青鬓角,倒比珠翠更添风致。
孟元璟折下一枝半开的梅花,花瓣上的积雪落到谢君玉耳畔,她缩着脖子要躲开。
孟元璟揽着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
朱砂梅的冷香与他衣襟间的香混合着钻进她鼻腔,让她心跳加速。
“走吧。”她喘着气说,攀住丈夫的脖颈,“不是说好要试新砌的温泉池?”
孟元璟听闻微微挑眉,然后连人带被把她打横抱起,笑着说:“娘子这般娇懒,少不得为夫代劳。”
转过十二扇螺钿屏风,月洞门外水雾氤氲。汉白玉砌就的莲池四角雕着螭首,温泉水自瑞兽口中汩汩而出。池畔青玉案上搁着鎏金香炉,袅袅烟丝与蒸腾水汽相融,将四周梅影晕染得如同水墨。
"仔细石阶。"孟元璟扶住妻子皓腕,见她褪去杏红诃子,露出西冰绡裁就的藕荷色小衣。
温泉水浸湿衣料,隐约透出肩头一点胭红痕,恰似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谢君玉掬水泼向孟元璟,水珠缀在他睫羽上将坠未坠。她倾身吮去那滴晶莹,却反被扣住后颈。
孟元璟自缠枝莲纹漆盒中取出香粉,修长手指捻起一撮茜色香末,任其自指缝间簌簌洒落。
"这是终南山采的蔷薇硝,配着晨露调的。"香粉遇水即化,氤氲出甜而不腻的暖香。
谢君玉转身欲躲,绣着并蒂莲的纨绔却从他掌心滑落,飘在水面似片绯云。
孟元璟忽将整盒香粉倾入池中,霎时绯雾腾空。
谢君玉惊呼未止,已被拦腰抱起,羊脂玉似的足尖划过水面,激起涟漪惊碎了倒映的梅影。
香粉渐渐沉入池底,在汉白玉上勾画出流霞般的纹路。
“胡闹!”谢君玉嗔着要去拧他手臂,反被擒住柔荑。
孟元璟衔住她耳垂低笑:“夫人昨儿还说帐中香太俗,今日这满池流霞可还入眼?”
说话间掬起捧香汤,看着晶莹水线自她锁骨蜿蜒而下,在雪肤上画出道胭脂痕。
氤氲的水汽弥漫着,谢君玉懒懒地倚着他的胸膛。
忽有风过梅林,将数瓣朱砂梅卷进纱幔。谢君玉青丝散浮水面,与红瓣缱绻纠缠。
鎏金盘中的葡萄沾着水汽,孟元璟含住颗碧玉般的果子缓缓渡来。
谢君玉偏头去接,汁水却顺着下颌淌落,落在凝脂肌肤上。
孟元璟取下她鬓边玉簪,任乌发如墨莲绽开,发梢拂过水面时带起细碎涟漪。
水雾渐浓时,孟元璟取来青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倾入她锁骨窝,被他低头啜饮。
谢君玉慵懒倚着池壁,看日光穿透水雾,在丈夫肩头投下梅枝疏影。
孟元璟执起她一缕湿发缠绕指尖:“这般景致,倒比那雪溪图更堪入画。”
时光悄然而过,待两人更衣时,已是午后。
孟元璟拈着一支红梅,眉眼含笑,轻轻给她簪在鬓边。
他执起画笔,在她额间小心地描绘着梅花钿,菱花镜里映出两张绝美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