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正是姜令蓁的生辰,李霁特地为她在九州池办了生辰宴,惹得姜淳一连好几天给他白眼了。
霞光漫过九州池,九州池十二重宫门次第洞开。
朱漆门环上系着月白丝绦,随着晨风拂过百顷碧波,惊起池畔海棠花雨簌簌。
姜令蓁踩着青玉阶上零落的花瓣,忽见雾霭中浮出盏盏琉璃灯,将雕栏画栋照得通明如昼。
姜令蓁立在临水镜台前,身着浅金地联珠团窠纹绫衫,外罩月白泥银卷草纹半臂,十二破留仙裙的秋香色裙腰上缀着青玉珮。
作惊鸿髻,斜插的鎏金海棠步摇垂下三寸长的珍珠璎珞。
李霁自九曲廊桥转出,雨过天青圆领袍的蹀躞带悬着新制的合欢花金香囊。广袖拂过临水照影的牡丹丛时,惊得衔珠鸾鸟铜灯里的烛火摇曳生姿。
"孤特意让尚服局改了这广袖襦裙。"李霁指尖掠过她鬓边的丝海棠,顺势将手中的鎏金嵌宝蝶恋花步摇插入云鬓,“走动时暗纹若隐若现,正合'犹抱琵琶半遮面'之趣。”
姜令蓁抬手掩唇轻笑:“太子殿下巧思,臣女很是喜欢。”
李霁执起她的手腕,引她看向屏风后:"工部制的走马灯,可还入得眼?"
十二扇金丝楠木屏风后,螺钿嵌作的海棠花枝在烛火中流转虹彩,正衬得姜令蓁茜色留仙裙上的银线缠枝纹若隐若现。
“真是巧夺天工。”姜令蓁看着,满眼欣喜。
皇帝的笑声自望景阁传来时,姜令蓁正被李霁扶着登上白玉舫。
三十六名绿衣宫娥手捧鎏金牡丹纹银盘鱼贯而入,盘中新贡的荔枝还凝着晨露。
姜令蓁行礼时,发间步摇的玻璃珠串与禁步玉环相击,奏出串清越声响。
皇帝眯眼打量她新换的蹙金孔雀罗披帛,笑着对李霁道:“三郎这是把朕私库的月影纱都翻出来了?”
皇帝说着摆手免了她的礼数。
“儿臣不敢。”李霁执壶斟酒,琥珀光倾入姜令蓁面前的荷叶盏,“不过是借姜娘子前些日子绘图时剩的银朱,染了几匹轻纱。”
皇帝揶揄一笑,惹得姜令蓁红了脸颊。
宴至酣时,宫娥们捧鎏金托盘鱼贯而入。
李霁击掌为号,盘中应声飞出千百只银箔海棠,在空中聚成个巨大花球。
只见花球骤然绽开,露出其中三尺高的红珊瑚树——枝桠间缀满用夜明珠雕琢的垂丝海棠,花蕊处嵌着西域火齐珠。
姜淳捏碎胡桃的声音格外清脆:“殿下真是好大手笔。”
"姜卿尝尝这荔枝。"皇帝将冰鉴推至他面前,“三郎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
“哼。”姜淳用力咬了一口荔枝,嘴里嘀咕,“来年我且给我蓁儿更好的。”
皇帝轻笑,看向姜令蓁跟李霁的方向。
丝竹声起时,李霁已牵着姜令蓁立在最大的牡丹船头。
他取下她鬓边将坠的海棠,换上朵金丝掐的并蒂牡丹:“上月命尚功局赶制的,花蕊里藏着波斯进贡的蔷薇水。”
姜令蓁望着荧光中李霁的侧脸,忽觉腕间微凉。
低头见是串伽楠香木嵌金丝的手串,每颗珠子都刻着细小的海棠纹。
李霁指尖抚过其中一颗:“专门请大师开了光,望蓁儿岁岁安康。”
“殿下……”
姜令蓁未尽的话语被李霁喂到唇边的樱桃堵住。
他指尖残留的荔枝香混着她口脂上的玫瑰膏,惊得池畔白鹭振翅掠过水面,搅碎满池牡丹倒影。
不远处,皇帝指着池中倒影大笑:“三郎这观星台修得妙,檐角铜铃都铸成了海棠花形。”
姜淳闷头饮尽杯中酒。
夜风卷起满地残红,李霁拿过大氅裹住姜令蓁单薄的肩。
她发间蝶簪的珍珠擦过他下颌时,远处传来姜淳中气十足的吼声:“明日起,不许某人踏进姜家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