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个神仙如果想要度过生命中的最后十二时辰必然会去人间。如此一天便成了三百六十五天，实在是十分划算。

瑶姬对北穆的感情他心里是知道的，若是他愿意，诚然可以毫发无损的脱离青玄。可他仍旧大费周章的受了那五行蛮雷和九道打神鞭，因为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他知道他身为青玄之主对青玄的律法若不以身作则，定然会叫加入青玄的仙妖不服。到时会惹得三界动荡。为了昆仑，为了苍生，为了织离继任他的位置后能够得到众神的认可……他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必须这么做。

其实他作为青玄首领，千好万好。又是西王母心悦之人。平日需他亲自动手的事情甚少。哪会没有什么自由。西王母不过一时出于担忧才被他唬住罢了。竟没细思他真正离开的缘由，若是幡然醒悟只怕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出来。

北穆当然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让青玄发现自己，他找了个凡人的身体借尸还魂，从此便化名周州，行走人间。

只可惜这凡人死时虽身子完好，但却是个平日都戴着一条白纱出行的睁眼瞎。

北穆这些年在青玄也没少打听过那人的消息，可毫无半点音讯。如今单凭自己一人，更是没有头绪。

数万年都未寻得的人，又哪是凡人的一个春冬就能水到渠成的。

现下他已不是什么上神，他决定做回妖怪。并捕杀在人间作恶的野妖，用他们的内丹来为自己续命。

因而一连在人间数月北穆不是在捉妖，便是在前往捉妖的路上。

区区一年，半数浪费在这劳什子事上不免觉得可惜，可那人不知身在何方实在难寻，确实得有足够的寿元才能支撑他走得更远。

这日风和日丽，北穆为了养活这凡人的身子刚从沭州的一品居饱餐了一顿，又灌了满满的一葫芦陈年桂花酿倚靠在一颗百年老树上休憩。

他一边饮酒，一边把持着一面铜镜，潇洒中还透着几分自恋。

老树正当一品居的对门，北穆躺着的那根枝桠恰好与二楼的雅座其高。

也许因为周州的眼睛不济，因而让他的耳朵变得格外好使。

在北穆不施法术的状态下，这个高度，混着人群的嘈杂，依然能清晰的听到个别桌位的谈话。

只听隔他最近那一桌的，有一个女子正在讨论他的事情。

那女子声音清得似脆玲般，在一众嘈杂中依然格外出众。

她对另一边的男子说到：“少爷，你看。树上躺着的那人双眼缚着一条白纱，一看便是个瞎子。可他却捧着面铜镜，看得十分入迷。你说，他能看出个什么来？”

北穆嘴角微抬，笑她愚昧无知。却见那男子十分懂行，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妖怪。”

那声音乍听叫人觉得这人未免有些疏离感，北穆却有些莫名，竟还生出了几分熟悉来。

这种不可言说的亲和，不禁让北穆对那人产生的极大的好奇。他揣好铜镜，忍不住抬头去看。

只见迎面正坐着一个形象颇为活泼灵动的红衣少女，与他对坐的乃是个一身着玄裳的好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