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殇突然止住了嘴。
“怎么了?”
“生日快乐。”
2023.9.22(小说时间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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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正好周一。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言简然默默念道:“要到了啊……”他喃喃着,窗外的天是阴的。
他盯着脚尖。今天,他不会等了。
他拿起车钥匙,马不停蹄从南黔赶往寞叶。
2个小时,时间似乎很漫长,天阴了又雨,雨了又晴,晴了又风,风了又阴……一切似乎规律地、不停地运转着。还有回到原点。
我言简然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
妈妈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骂过脏话。
一路狂飙,车子带着风把他带到了寞叶池边。似乎又是回到了那个时候,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只是无人围观。
9:26。
此时早已由雨转晴,太阳光线强得让言简然睁不开眼,心头莫名有些酸酸的鼻子也是。
他不知道能不能挽回。
不能吧?能……吧?……
言简然心中泛起无尽的酸涩,说不出口。倚着当年那颗树,心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你该死!呃!”一个沉厚的男声响起,“啊?你还敢看其他的地方?!说了不让你看!头给我抬起来!只准看着我!”
男人的声音因为身体的摇晃而一顿一顿的。随之而来迎接女人的,就是被掐着下巴。
女人的脸生得极是干净,外露的地方没有任何青紫与伤痕。“莫余……莫余……”女人声音柔弱无力而又显出些许柔情来。
男人手中依旧不停,看得见,掐着女人下巴的手指已经有些泛白了。
男人最后狠狠松开女人的下巴。女人仍旧一声不吭。言简然知道,她之后要面对他背后那棵树的方向侧倒下。
“小简啊……”女人无声息的呼喊,最后还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乃至是一个简单的、从喉咙中发出的喘息声。
男人缓缓走来,女人没有绝望地闭眼,而是再次拾起柔情看向男人的眼睛,身体却无动作。她好像还在喃喃着,莫余,莫余……她从不喊男人全名。
言简然倚着大树发呆。几年前还是一颗小树啊……如今这么高了。池塘的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明亮,是清澈或碧绿,能把天空映得一览无余。什么太阳啊,云啊,蓝天啊……还有池塘边的小花,小草,小树和小简的影子。只不过今天是池塘边的小花,小草,大树和言简然的影子了。
小的时候,张林汐总是把言简然搂在怀里:“小简啊,小简……”然后讲一个故事,哼一首小曲儿,作一首诗,写一篇文……言简然睡着了。
泪悄然落下。
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和我玩捉迷藏。那个时候真的很小,什么都不懂。晚上听见爸爸对妈妈说对不起,说没事了,还夹着妈妈轻轻柔柔的笑。
泪仍旧悄然落下。
大一点了,每当我稍晚回家,我会站在窗外,却迷迷糊糊看见灯光下,爸爸对妈妈动手动脚。妈妈总是看着爸爸,爸爸还是挥着手,一直不停。
泪悉数落下。
言莫余总是爱给我做好吃的,妈妈也会。我总认为妈妈做的好吃。而言莫余总会问我喜欢哪样,满足我几乎所有的。我喜欢他,但我也不喜欢。小时候多一些,长大也多一些。(看不懂的接着看,文末有解释。)
泪倾然落下。
长大后,我能感受到妈妈对我的爱,还有言莫余的。频繁了,应该是说我看见过的更频繁了。我总是提不起对言莫余的喜欢。妈妈喜欢我,他也喜欢,但我不喜欢他。
泪倾盆落下。
我看到言莫余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两种,恩爱和家暴。
“……”言简然哽咽了。
张林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唯一一次反抗——她挣扎出,投入河中。言简然没有半晌的愣,径直冲向河中,抱住了张林汐。但她早已不扑腾。她嘴角挂留一丝微笑,依然是以前一样的。一样的温柔。
言简然愣住了。她好轻,也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他想听。
他想听她叫他小简,给他哼曲子……
简莫余早已走开了。他又去找下一个目标了吧。他只和她生过孩子。他也只对她笑过。万千之人中,他也只爱过她,无一例外。
他(言简然)记得,张林汐对他说过,她是攻略者。她成功了。真的。她只是回她那个世界去了。她说过,现在的世界是一本书,叫《寞叶》。
……
他把她葬了。在那个他们相遇的那个地方,那片树林里。他在散步,她在画画。
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他不找了,因为她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他爱过的。
姜云浓知道了。姜殇听到了姜云浓和萧莜绫的对话。
“言简然的……”姜殇不敢置信。他不敢想象言简然此刻是什么心情什么感觉什么状态。
因为他是有妈的人。
言简然觉得……重来一次还是失败。或者说,上天就是要让他在体验一把痛苦。
……
那天过后的第三天晚上,也就是周四晚上。言简然给躺在床上看高二题型的姜殇打了一个电话。姜殇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摁下了接听键。
“姜殇。”言简然在电话那头喃喃道。姜殇不知道怎么回答,嘴却先一步走了:“怎么了,言简然?”声音似乎和往常不同,极是温柔;又好像和往常一样。
“我没妈了。”书本故事像是总有几个情节板上钉钉,不可改变,枝节却任由发展。
该来的总是该来,改变不了的。要走的总是要走,挽留不回的。
姜殇一时语塞了,哽咽两秒后缓缓开口:“小简啊,来时不问东西,去时不问归路。落红凋又生,枯叶落又长……”
轻缓的歌声入耳。
声声温柔,声声生生。
言简然怔住了。上一世没有这个情节,没有啊……没有啊?!脑海里似有轰鸣。被动改变?……
他无心思考这些。
一曲完毕,姜殇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言简然也不知道。姜殇听到了轻微的呜咽声。
“没事了,你还有我。”姜殇想了想,“你明天有空吗?”
……
6:10。
倾殇:妈,今天有点事,非常重要!
×3。
倾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自己去跟老师请假了。手机我带在身上。充电的东西也带了的。
姜殇发完便退出了聊天框,跟班主任请了一个假,不知道什么借口,便踏上了轻轨去往寞叶。
不久,姜殇下了轻轨,没吃早饭。他打车到了一个小房子前,正是7:00。不高,两层。灰白的瓷砖整齐有序地铺贴在墙面上,几乎没有缝,平整的可怕,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姜殇在房门前,输入了“1123”后,只听“滴”的一声,门便来了。言简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看到了姜殇来了后立马转头看向他:“你来了啊?今天不去上学吗?”
“废话,请假了。”姜殇换上鞋子关了门便躺在言简然旁边:“我看过的,挺治愈一部电影。”
姜殇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也没觉得好累,这一瞬间忽的体会到了舒适感。
电影还有30分钟放完。很吸引人,很快就到了时间了。原时长4个小时,那么是多久开始看的呢……
“你吃饭了没?”姜殇抬起头问道。
“没呢。”言简然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轻松。失落,伤心,无感?
姜殇拉起言简然的手就往门口走。换好鞋后,便扯着他往外跑。3千米的路程,跑了十来分钟。
“大老远跑过来吃早餐?”言简然有些发笑,姜殇已经付好了早点的餐的款。
几分钟后,是热乎乎的包子还有两碗粥。
“这家的包子还有粥特别好吃!”姜殇一手拿着包子,一脸认真,掩不住的可爱。言简然笑着点了点头。
还是熟悉的味道,和她以前的做的一样。看来老板倒是完全听了她的话啊。言简然又笑了笑,撇了撇嘴。
眼睛尿尿了。
一滴两滴清泪无声息地落下。
这里的老板三十来岁。
老板认识他,前老板的儿子。不过前老板前几天离世了。他递了张纸给言简然,想了想,还是把纸给了姜殇,随即拍了拍言简然的肩。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开了也没什么了。”老板顿了顿,“我十五岁那年出了车祸,爸妈死了,我活了。你母亲收留了我,我又活了。”
老板又挤出一个笑:“哎!来了!”他又走了。
十几年来没人知道这件事,除了张林汐。
语气轻快,云淡风轻,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传入心里,似有千斤重。从心上轻轻踏过,不留痕迹。
姜殇用纸轻轻拭过言简然的脸颊:“快吃吧!”又把包子塞进他嘴里。
这顿饭十来分钟,很漫长,又是极短。
“擦手。”包子上有油,用手拿的。
言简然愣愣地拿过姜殇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九月底的天还是降不下来的燥热,不知道十月还会不会呢。
天已经亮完了。两个人出了门口,老板的身影还在店里忙碌,似乎永远停不下脚步。
“陪我去走走吧。”言简然忽的开口。姜殇盯着他的眼睛,而后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靠路边小草,看屋旁桂花。他自己知道这一切再熟悉不过了。
又是一个3千米走完了。言简然不停,继续往前走,姜殇也跟上脚步。
太阳忽的不刺眼了,温和地洒在人间,投出再温柔不过的光。
好像她的温柔……
笔直的树干矗立在小路两侧,好高,一片片的,向左向右都望不到尽头。
阳光透过叶隙掉了下来,能分明地看清一束一束光,自上而下,有点倾斜。
接嘛,接不住,它就那么静静地待在手心里。
上一次来还是小时候。张林汐牵着他,他看着张林汐画画,画油画。一个架子摆在那里,然后还有白纸,还有调色盘,还有一根凳子,一个背影。就那样,那么一幅仙境就出来了,画得尤为好看。中午的时候,言莫余就会悄悄过来,从后面一下把张林汐抱住:“吃饭啦!”……
此时只有一堆土。没有碑,顶多算是个木牌子。言莫余放的。
没有葬礼。
要什么葬礼?
言莫余坐在旁边,摆一个画架,放一块画板,也有模有样画起来。他时不时看看墓,像是在把墓给画下来。不过一笔一顿勾勒出来的确是张林汐。画完喷了定画液,他用手指勾出她的轮廓。
“真好看。”然后挤出一个笑来,收画走了。
每天亦是如此。
等言莫余走后,言简然才慢慢拉起了姜殇来到墓前。
“这是我妈。”
“阿姨好!”姜殇严肃鞠了个躬,好像真的见家长一样。
言简然轻笑,手指磨砂着那块小小的木牌上的几个字。
“小汐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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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多一点,长大也多一点。”
解释:小时候对言莫余的喜欢多一点,长大后对言莫余的讨厌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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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小回忆“过往”曲目就告一段落了,后面一章会是言简然视角的一章番外,已经写好在本子上了,明天发出来。
(现在作者这边是2023.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