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的身手,在众刺客中不算顶尖,他的强项在于隐匿。黑暗中他纯是一个影子,行动无声,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受害者的可怜家属往往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才发觉亲人早已死去多时。
隐匿的本事不是由什么人教来的,而是季自己无师自通悟到的,他将原因归结于自己的懦弱,太怕死,又不愿直面,只能躲躲藏藏。但往往事与愿违,大家皆以为他自学成才,非常佩服,又觉这本事不好好利用实属浪费,于是把他派去暗杀高门大院的达官贵人,令他苦不堪言。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趴在路家的屋顶上,冷冰冰地想,“当初就该学会藏拙。”
这所宅子的防卫比吴家要严密多了,处处是警卫,换班也很规律,几乎没有死角。
若论守卫轮换的班次,确实是无懈可击。然而这难不倒季,他心知守卫也都是人,是人就总会懈怠,他可以趁他们打喷嚏或者发呆的时候,趁虚而入。
总而言之,一切还算是顺利,季成功地潜入路宅,成功地躲过了守卫,成功地杀死了路千机。他看着路千机脖子上的血线,甩落刀上血珠,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地。
他将刀收入鞘中,轻轻舒了一口气,翻上房梁,爬上屋顶,预备回去了。只见黑夜里,远处连绵的屋顶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龙脊。
季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是以越过原本保险起见,在两个房子之间用于踩踏借力的树干,然而他疏忽了一点,白天下过雪,雪附在屋顶上,虽说已融化了,屋顶却依旧有些潮湿,加之他跳的距离过远,以至于脚步不稳,一时竟脚底打滑,蹬下了一块瓦。
瓦片掉落的一瞬间,季就知道大事不妙,脸色苍白。
“咣当”一声,瓦片摔成了碎片。
附近所有正在巡逻的侍卫都发现不对,停下脚步,齐齐向这边看来。
季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立刻伏下身来,大脑高速运转,试图找出解决之法。
忽然,堂屋中飞出一个人影,那人显然有极好的轻功,身如鸿雁,踩着院里的树干和房檐,向季疾驰而来,手中有银光在闪动。
“咣”一声,白刃相交,季庆幸自己反应及时立刻抽出了刀,那银光果然是武器!
那人一击突袭不中,也不贪刀,急急向后退去,在屋顶上站定。季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人,面白无须,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中规中矩的髻,嘴唇紧紧咬住,眉毛也向下拉,显出一副愁苦相,乍一看倒是与市集上那些抱怨年景不行的普通中年男人无甚区别。
季大骇,他看过路府一切家眷仆人的画像,却不识得此人。他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中年人“咦”了一声,显是未料到区区一个小贼也有此等功力。
这时,主房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老爷——没啦!”,随即是哭声。
中年人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眼前“小贼”的真实身份。
季可不会错过此等良机,他趁中年人发愣的一瞬欺身上前,狠狠砍出一刀,中年人急忙挥剑格挡,但慌乱之间他没发现季的另一把短刀,这刀在黑夜中近乎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