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一）

大风刮起来了，吹得小屋的墙壁哗哗作响。

屋内只点着蜡烛，光线昏暗。老稍稍移动一下身体，立刻感受到关节处传来的疼痛，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能体会到岁月带来的侵蚀。

他借着微微烛光，注视眼前这些多年生死之交的脸庞。

左侧墙角坐着的，是修，他有一副中原难见的深邃面孔、一双碧色眼珠，就是随着年岁增长，原本金黄的头发也逐渐变作花白，倒是没当初显眼了。修原是西洋混血，幼时被好事者拐了到街上去当作妖怪展览，他日后的老师路过，见他可怜，根骨也不错，愣是花钱买下了，自此一直待在刺客堆里，一手快剑使得出神入化。

挨着修坐的一脸和善笑容的无须老人，是蛇。他年轻时在宫中的东厂替皇帝做事，知道太多又跟错了主子，被迫亡命天涯，途中与上任首领相识，最后机缘巧合加入进来。当上任首领问他想选什么字做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自个儿选择了“蛇”。老犹记得当时的场景，如今的蛇仰起其时还年轻的面孔，笑着说：“人们均说我是一条毒蛇，现在就选这个字做自己的新名字，一是提醒自己不要彻底忘却过去，二是说开启新的人生。”蛇此人正如其名，孩子们都说老是慈祥的爷爷，老却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根本比不上蛇，蛇有本事让任何见他第一面的人喜欢上他，他的笑容像四月的暖阳一样温暖人心，他私下的手段像毒蛇一样诡谲毒辣，世上没有他撬不开的嘴，没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

而老左侧身材高大，纵然在这个天气也坚持坦着两条坚实臂膀的汉子，是钲。他身怀师传的锻造绝技，大家的兵器大都由他这一门打造，每样都是神兵利器。而他自己也是使棍的好手，放就是他的学生之一。钲的身体本就肌肉虬结，站起来更是山一般巍峨，无论是舞起锻造的铁锤还是战斗的木棍，都是虎虎生风、威仪万千。

右侧也坐着三个人，是两女一男。两个挨在一起的女人分别是蝶和珦，她们是要好的朋友。眉眼凌厉、坐姿随意的是蝶，她精通暗器，就连老也不知道她身上藏有多少武器，性格也颇好强，所有孩子都经过她调教才可下山出刀。珦则恰恰与她相反，沉静如水，一手精湛针法既可救人，也可夺人性命，只见她一身素衣端坐在蝶身旁，手中不断把玩着金针。她们两人性格迥异，却也因此互相契合，山上常常可见她们携手的身影。

而挨着老的男人，是冉。他原是草原人，头上细密地扎了许多辫子，面容还是像他多年前一样阴鸷，一道伤疤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危险气氛。与他的凶狠外表正成反比的是，冉负责的一般都是后勤工作，像是补给、人员调配和挑选人才这些事，往往由他来操办。多年的相处也使老明白，冉的坚硬外壳下是一颗苍老而伤痕累累的心。

老用感慨的目光再一次环视他的这些老朋友们，清咳一声，预备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