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跟放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子,他们的表情一派凝重,体态也全无原来的少年气的轻盈快活。
婕替他们奉上茶来,老微微抿了一口,说道:“你们没能杀了季啊。”
还没等放开口,霞就抢白道:“爷爷,真的是非常抱歉。虽然规定我们也了解,但当时当真下不去手……”说到最后,她咬了咬嘴唇。
老露出安抚的笑容:“别急,我不是想责备你们。你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于心不忍是合情合理的。我找你们来,只为了问一些事:现在季生死不明,你们是否还要冒着危险继续追查他的下落?如果他为人所杀,你们是否要竭尽全力为他报仇?”
霞和放都毫不犹豫地点头。
老抚掌大笑:“不错!不错!”
老一向是好好先生的形象,难得像今天这样情绪激动,连霞和放都有些被吓到了,面面相觑。老甚至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婕只能替他拍背顺气。
“拿上这个!”老丢给他们一块无字的木质令牌,“所有情报都对你们敞开,那路家是个什么情况,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再带上你们的武器!”老抚着胡子说,“去为你们无血缘的兄弟送终,或者复仇。”
霞和放离开后,婕有些疑惑地问老:“阿爹何至于这么激动?他们关系那么好,无论是想要追查还是复仇都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举动。”
老笑呵呵地说:“阿婕啊,你现在可能还不理解。等你像我这样老了,就能明白人与人之间的赤诚之心是多么难得。你可知山下几多兄弟阋墙、父子相杀的惨事!能培养出这样的心气,哪怕只是一时,我们也算是有存在的价值了。”
婕不敢搭话,只盯着屋门,心中想着,刺客们虽要么是一起成长、要么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按一直以来的惯例来说都视彼此为世间最亲的人,可经受了尘世间各种诱惑和纷扰,一切感情是否能如初?婕反复品味老刚刚的话,静静地担忧着。
对于秦钧来说,这并不是个安稳的夜晚。
先是几个侧妃之间闹矛盾,好不容易把几人安抚好,又是小儿子突发高烧。待热度下去后,秦钧心说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刚进入书房,却看见一个影子静静杵在书案后。
秦钧心下一沉,冲身后跟着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主动退下了。
“二殿下,”那黑影这才说话,“别来无恙。”
秦钧深吸一口气:“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黑影回答说:“我来找殿下,不过是报告您委托我们的工作的进展。何况,似乎殿下本人与我们相谈的心更加急切一些。”
秦钧苦笑:“果真什么都瞒不住你们,那么,我希望你们做什么,你们心里也大概明白吧?”
“殿下想让我们杀什么人,我们心里自然是有些数的,”黑影淡淡地说,“但我们并不确定殿下愿不愿意支付代价。”
“代价?”秦钧哑然,“你们要钱的话,多少都有。”
黑影摇了摇头,说:“非也,我们要的,是权力。”
“什么?”
“简单些说,殿下您要杀死一位官员,就要提拔我们所指定的一名官员,”黑影解释说,“殿下,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相信您也是了解我们的能力的,差事不必多说,自会办成。而以您的智慧,应当也能理解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吧?殿下您想要的是权力,自然就需要用权力交换。”
秦钧感到额头冒出了冷汗:“你们想要提拔谁?”
“这就得看殿下要杀谁了,”黑影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殿下不必担心,但凡指定好下手的对象,我们会立刻给出需要您重用的官员的名字和官职,双方都同意后,交易才会继续进行。如果您不认同我们的开价,中止交易也是可以的。”
不能否认这些话听起来相当中肯,也具有其吸引力。但秦钧察觉到自己仿佛正站在悬崖边缘,崖底刺骨的冷风和隐约的血腥味拍打在脸上,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再说吧,”沉吟片刻后,秦钧答道,“兹事体大,容我细想。”
黑影显然也并不意外,从容地对秦钧作了一个揖,就像水一样融化在空气中了。
秦钧又静静独自站了一会儿,直到确信房内没有旁人后,才推门召府内门客赵师爷来议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