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燕旗羞怯一笑，仿佛因为被拆穿而不好意思（秦铄相信他心里绝不是这么想的），说道：“既然殿下这么问，我就直说了罢。”
“奴婢选择殿下，首先自是因为殿下是太子，是皇位绝对正统的继承人，这是二殿下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其次，是奴婢相信殿下的能力。”
“噢？”秦铄不禁笑了，“相信我的什么能力？”
“相信殿下称帝的能力，”高燕旗毕恭毕敬地说，“殿下拥有二殿下没有的信心与豪情，奴婢相信这是做领袖的人必备的素质。”
“是这样吗？你还不如直说我嚣张跋扈呢。”秦铄不动声色，“那么蜘蛛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那么执念于消灭他们。”
高燕旗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殿下，我们与蜘蛛并没有私人的仇怨。但是……请您想象一下，一个您自以为可以呼风唤雨的领域，却有那么一群人既不服您的管，也不在乎您的定下的规矩，而是自行其是，屡次搅乱您的计划，碍眼至极，您是不是也会生起除去他们的心思？”
秦铄讽刺地笑起来：“就在控制欲和睚眦必报上，你我倒是合拍得很。”说罢，他再次端起酒杯，“既是如此，就更应该亲密无间了，公公喝酒，咱们再来谈谈长远计划。”
高燕旗也端起了酒杯，清秀的脸上是文雅的笑：“既然如此，奴婢就却之不恭了。”
一时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侍女献上衣服，恭敬地说：“客人，请更衣。”
季接过她手中的衣服，不自觉地开始回想几天前的事情。
他被逮住以后，原以为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没想到反而被迎进屋子，安排了房间请他睡觉。季也丈二摸不着脑袋，但见对方这么客气，门外防守也严密不好开溜，也就只能躺下。可能是由于疲倦，尽管是在这么离奇的状况下，他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之前见过的穿绸缎睡衣的人就来探望他了，不过，他这会儿换了一套正式衣服。
“我叫路元东，是这家的主人，”那男人依旧没个正形，笑嘻嘻地说，完全看不出死了亲人的难过，“原本还是少主人的，可昨晚过后，就成主人啦。怎么样？昨晚睡得可好？”
这样听来，昨天杀的那老头恐是路元东的爹，但季知趣地不提：“睡得自然是好的。这的床可真是舒服，我也许久没睡过这么好的床了呢。”
没想到路元东自己主动提了：“没错，你昨晚杀的人，正是我爹。不过，今天我们就不说这么丧气的事，说点别的。”他摊手指向庭院：“你觉得我这院子怎么样？”
然后季就跟他逛院子去了。
这一手也委实超出季的预料，不知是什么路数，但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何况对方也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因此虽然心中泛嘀咕，也只能听之任之。一路上他听到了许多关于庭院的知识，似乎路元东对庭院艺术是相当的有研究，在实地考察了无数庭院后选择了如今的风格，而他也相当引以为傲，要对每一个宾客炫耀一番，季很荣幸的名列其中之一。
“你觉得怎么样？”路元东兴奋地问。
虽然季对于园林布置完全不懂行，但他很怀疑路元东的审美是否与大众潮流相符。以他仅有的见识看来，这院子里未免也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了，比如说，他就不明白湖边摆着的那个亭子，先不说是通体石制的吧，三角形的亭子简直见所未见，还有沿路上装饰着许多似乎来自南国和北方沙漠的挂毯挂饰，风格杂乱得很，像是把各地的，甚至只存在于梦中的东西揉在一起，季只能猜测路元东就喜欢这种乱糟糟的感觉。
但他毕竟不方便把自己的想法如实招来，只能敷衍着说：“我觉得挺不错的。”
他们此刻正在廊上用餐，廊外就是湖泊，湖对岸就是路元东相当喜爱的那个怪模怪样的亭子。季并不认为这里是吃饭的好地点，湖风刮得他的脸生疼，饭菜也凉得快，可路元东却饶有兴致。季一向觉得自己是追求享受的人，只可惜平时条件达不到要求，这是他头回见到明明有充足条件却甘愿找罪受的人，因此总忍不住多瞧几眼。他这会儿还不明白，越是有条件的人越爱给自己找些额外的刺激。
路元东满眼放光：“对吧！对吧！”他喊道，“实不相瞒，我请过许多人来看，宾客已经是精挑细选过的了，可他们还总是嘲笑我，真是过分！我就想，一定要找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来瞧瞧，这可不，找着一个刺客，你们刺客都是杀人的行家，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少。”
季感到很有趣：“你怎么那么不自信？自己布置的院子，还非得从别人那里找认可。”
“就算自己再喜欢，没有人欣赏的话也是很寂寞的呀，”路元东严肃地说，“没有观众的艺术总是孤独的。”
说罢，他又安排佣人上菜，季只庆幸路元东的特殊审美没有蔓延到食物上来，饭菜都是他未曾见过的精美，味道也是其外貌相称的美味，令季不禁想着，就算哪天路元东的心血来潮结束，突然要杀他，尝到这个水平的断头饭也是不虚此生了。
说起路元东的这一切行为，真是很难令人相信不是心血来潮的程度，不仅把杀死亲父的刺客留在府中，还好吃好喝伺候，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是在招待救命恩人呢！季实在是摸不清路元东的目的，难道就是请他鉴赏院子？而且，老所告诉自己的情报中，根本没有提到路元东这号人物，然而看路元东那副做派，他掌握路家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么是情报有误，要么……总之，这个姓路的，绝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是个嘻嘻哈哈的二世祖。
怀着这样的隐忧，季虽平时表面上与路元东有说有笑，夜晚却坐立不安，心里还在担忧放和霞是否平安回去，若能回去又会怎么做，一来二来虽说生活水平提高了，心理负担却也重了不少。
终于有一天，路元东神神秘秘地来找他，说：“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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