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

秦铄步入朝堂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在窃窃私语，一路听去，全是“蛇兰”“漠北”“林将军”之类的话。

他对此并不意外，蛇兰入侵边境连破好几座城池，大肆烧杀抢掠的消息已传遍帝都，也无怪大臣们如此慌张。秦铄甚至早就收到外祖父的密信告知此事，并安抚他不必惊慌，边境大军足以摆平整个蛇兰。

秦铄当然不至于真的这么乐观，他仍有必要观察朝堂内的局势。

皇帝姗姗来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秦铄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自己的父亲。皇帝年轻时倒也称得上文雅之士，如今年事已高，身体也很虚弱，一脸病气，说话也有气无力，常常需要身旁的国师进行复述。

说到国师……秦铄眯起眼，用余光注视着那个站在龙椅旁边的老人。

说是老人，黎东非国师却不像身旁的帝王那样疲态尽显，甚至可以说是精神矍铄。身姿挺拔，长须及肩，深陷眼窝下一双鹰目锐利如刀，扫视得堂下百官纷纷躲闪，秦铄第一次见到国师起，就意识到这老人身躯下熊熊燃烧的烈火般的野心，而国师甚至没有任何隐藏它的意思。

简直……令人怀疑谁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统治者。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并没有令秦铄震惊，他只是讽刺地撇了撇嘴角。

啊，还有他的那个好弟弟。

秦钧正微微垂着头，认真地听取战报。

秦铄素来不喜欢这个弟弟，即使不考虑利益上的冲突，秦铄也自认与他从来不是一路人。他最讨厌别人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而秦钧偏偏对此颇有钻研。诚然，秦铄并不讨厌文人，他甚至蛮喜欢他们，尤其不羁的诗人，令他厌烦的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脑子里也填满腐料的道学家，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臭气熏人，简直是蛆虫本身。秦钧被灌输了这些东西后，也越来越向那些人靠近了。

啊，说起这个弟弟……秦铄不由得想起高燕旗的报告来。

高燕旗郑重地对于阻碍“蜘蛛”失败一事致歉，而且他也提出了警告，秦铄脑海中浮现出一向堆满假笑的高燕旗的脸上，少有的堪称“严肃”的表情。

“殿下，实际对上后，才发现'蜘蛛'的实力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高燕旗沉重地说，“关于他们的详细情报，请容属下再探。”

一副正直的样子，却勾搭上这种存在……秦铄在心中嗤笑一声，收回了在秦钧身上的暮光。这“蜘蛛”，不得不灭。

此时，战报已进行到关键处，群臣哗然。众人纷纷上奏，秦铄听到一个与外祖父走得近的官员提出增兵西北。

皇帝犹豫了，与国师对视一眼后，否决了这个提案。

他们还是那么害怕镇北军，秦铄心想。

他自是明白外祖父手下军队的实力，但皇帝这副缩手缩脚的害怕样子还是令他想笑。镇北军号称国之重器，一个皇帝如果连自己的工具都要恐惧，还能成什么气候？

之后的早朝也没商讨出个什么结果来，皇帝坚决不肯增兵支援，下诏书要求镖骑大将军固守西北，并发放黄金珠宝诸多奖赏，令使者带回。